周元笙冷冷哼道,“老太太最是夺目,且看她现在的行动,便能猜度一二。何况我深陷谎言,殃及薛家,从中赢利者是谁,恰是不言而喻。只不过她做得也算巧,这事连周家亦受连累,老爷也跟着被动。可爱我们没有证据,何如不得她。”
周元笙恍忽间闻此言语,蓦地转顾,凝眉轻笑道,“从长计议再做策划?二哥哥,你奉告我,那计议是你的主君太子殿下,情愿舍其所爱欣然纳我,还是天心放心不计前嫌下旨成全?那么世家大族便又能赢了天家,胜利逼其就范;那么昔日外祖父开罪之言,便成了莫须有的一语空谈,足以于后代昭雪昭雪。你说得这些可会一一实现?果然如此,我就在周家,放心等候。”
周元笙笑得一笑,摇首道,“我怪你做甚么,你不过是更爱本身一些,本就无可厚非,我们还不都是一样。”见薛峥神采愈发痛苦,不由嗤笑道,“你大可放心,我还不至一蹶不振,左不过此生无人敢娶。我另有充足财力,且背负一身盛名,足以在天下人面前夺目安闲的活着!就是不嫁人,莫非我的人生就完了?只怕还早着呢。”
“阿笙,对不起。”薛峥语意温和,垂首歉然道,“姑母晓得你现在艰巨,必然会极力全面。只是她亦有苦处,毕竟触及攻讦之言,乃是针对薛家。虽有早前姑母在御前一番剖明,可天心现在作何感触,倒是谁都不敢妄断。何况于如许的谈吐之下,我如何敢再依畴前商定,向皇上求恳。这些难处,还望你谅解,此事毕竟还须从长计议。”
腊月初七,因周府老太君许氏染了咳疾,阖府高低的新春喜气也被冲淡了几分。世人于暗里群情,此番许太君得病,并未曾叫段夫人亲身侍疾,倒是将她远远打发了去,连带首辅大人亦默许了这等叮咛――想来此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秘辛,可叹究竟为何竟无从知悉。
周元笙凝神聆听,却感觉薛峥前面的言语垂垂支离破裂,盖过其声音的,是回廊外庸庸扰扰的鼓噪叫卖,是玄窗外腐败流淌的浅浅溪音,是浮穹之上云破风舞的猎猎空流。夏季寂静的光影铺陈开来,她怔忡凝睇,心中晓得,这或许便是她最后能抓得住的一线回想,关乎芳华,关乎爱恋,关乎她尚未开端便已仓促结束的神驰和,一点痴妄。
那掌柜将人带至,对薛峥恭敬欠身,退了出去,并将房门紧紧掩上。薛峥凝睇来人,秀逸双眉微微集合,浅含笑道,“阿笙,好久不见了。”
周元笙心中俄然一沉,再问道,“那么圣意如何?”薛峥待要伸手去取案上茶盏,便滞在了半空,摆首道,“我迩来只在衙署,少见圣颜。太子殿下亦警告我,现在不宜牵涉过量。”
流言传播的速率老是比端庄事要快上一程。何况正值年节,借着大家走亲探友,闲谈漫语之时,那关乎寄养于姑苏公主府上的周氏长女――怀据显赫命格,不日将入主东宫的谈吐,已是京师人尽皆知。
周元笙强按下腹内百转愁肠,淡淡道,“我这里不虚留你,二哥哥请罢。”
是夜,还砚斋中红烛明灭,彩鸳奉侍了周元笙换衣寝息,后者靠在枕上,低声道,“明日的东西都备齐了?”
那公子一起行至一间药铺门前,方下得马来,抬头一扫,见那铺面匾额之上鲜明写着藻德堂三个大字。他越步入内,径直走去坐堂掌柜处,话音清脆地问道,“我要忍冬、防风、当归、忘忧几味药,每味各称半斤,我要得急,也要很多,不知掌柜这里可尽数都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