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祖宗,二嫂子说的在理。摆布也是在一个府里,今后我仍日日来老祖宗跟前存候。”比起能说会道的王熙凤,迎春确是不善言辞,可便是如此,依样画葫芦她倒是会的。磕磕绊绊的学着王熙凤的话,到底迎春还是将本身的意义说了然。
听得王熙凤此言,世人一时候皆没了言语。
好半响,还是宝玉先闹了起来:“好轻易云mm才来了,怎的二姐姐却要走了?不成不成,姐姐mm们一个都不准走!”
这番话,王熙凤说的朴拙,且又句句都是为了贾母和李纨考虑,世人虽开初都有些讶异,及至听了她这话,却也消了迷惑,只当她是因着方才贾母那番话,才临时起了意,只为替贾母分忧。
比起贾琏的偷腥,比起宝玉的多情,便是再算上贾赦,乃至东府那对父子俩,那也远远比不上中山狼孙绍祖的卑鄙不堪,乃至那人已不配称之为人,怎一个禽兽牲口了得!
可迎春……
“老祖宗,您且听我细细同你说。”
更首要的是,比起旁的人,迎春是独一一个能够被王熙凤轻松救下的人。
却说迎春,也是个薄命的姐儿。比起贾琏这个原配嫡子,她的生母是贾赦跟前一美妾,只那贾赦却不是极其重视子嗣之人,连贾琏这个原配嫡子都未曾分外关照,又妄论她这个庶女。待后妻邢夫人进门后,她的状况也仍然没甚窜改。再厥后二房也添了庶女,贾母又是个喜好女儿家的,偏本来养在贾母跟前的嫡出元姐儿入了宫,干脆迎春和探春这对堂姐妹就被送到了贾母跟前。直到又几年后,东府送了惜春过来,至此三春便始终在一处玩闹,一应月例衣衫钗环皆是一模一样。
提及来,迎春虽表面木讷,可她善棋。试想,若真笨拙不堪,如何会善于走一步看十步的围棋?只她内心通透得很,倒是天生不擅言语,又或者是晓得说了也没用,干脆便当了那锯了嘴的葫芦。可在最后,她多少也是有些期盼的,盼着父亲能多看她一眼,盼着远亲的哥哥能给她些体贴,盼着掉队门的继夫人能给她真正的母爱……
“别理那促狭鬼,她用心拿你取乐呢。”贾母瞪了王熙凤一眼,又想起方才王熙凤那话,只因有着宝玉的打岔,她倒不像先前那般惊奇了,“凤哥儿,你怎就忽的想起要接迎春回你那儿了?”
至始至终,王熙凤都带着笑,间或逗趣的说几句话,直到东西都归整安妥了,这才同贾母告了声饶,说是要先安设了迎春,晚些再过来。临走前,贾母还很有些不放心的又叮咛了几句,粗心是让好生照顾着迎春,又叮咛迎春若受了委曲,固然来她面前说道。
迎春面上并无波澜,心头倒是且喜且悲。
金闺花柳质,一载赴黄粱。
子系中山狼,得志便放肆。
旁人原被王熙凤那话所惊着,及至见了他们表姐弟这般,方松了一口气。又恐宝玉烦恼,忙纷繁劝着。不想,宝玉却并未曾恼,只是向着王熙凤冒死摆手:“错了错了,凤姐姐自是好的,我也巴不得姐姐也在老祖宗这儿长住,只怕巧姐舍不得。”
王熙凤顿时大笑:“听听宝兄弟这话,这才是亲姐妹呢,倒是衬得我没人理。”
说是回王熙凤那儿,可世人都明白,这是打量着将迎春接回大房的意义。只大房……夙来就是贾府的难堪人,贾赦比那贾琏更加贪酒好|色,整日里不是往外头寻乐子,便是唤了美妾通房在屋里唱小曲儿。后妻邢夫人因着出身不高,浑身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,非常上不得台面,幸亏也没甚大错,只对迎春这个庶女夙来不大上心。世人原都想着,大房是懒得理睬迎春了,干脆二房也有庶女探春,加上东府的嫡女惜春,三春打小一道儿相处,倒也相安无事。本觉得便这么过下去了,谁曾想王熙凤忽的就来了这么一句话,也难怪世人皆惊奇莫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