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到这份上,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。
徐少卿天然明白此中之意,当下也不与他目光相触,却也没有涓滴惧色,只淡然地应道:“臣遵旨。”
徐少卿应了声“是”,却身退出殿外,这才回身沿来时的回廊向外走。
殿宇楼阁,朱墙黄瓦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,衬着那日头也显得毫无活力。
他顿了顿,语声俄然沉冷道:“转头下去以后,传令内阁拟旨,命孝感皇后临时移居乾西五所,严加把守,不准分开半步,也不准任何人出入,待此事彻查以后,再做措置。”
徐少卿一边暗自揣摩其意,一边起家抱拳虚虚一躬,恭敬道:“回寄父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陛下乃一国之君,不管朝堂还是宫中,先帝在时,天然是以先帝为……”
徐少卿命内侍起驾,本身则随行在旁。
徐少卿暗自撇了撇唇角,拱手道:“多谢陛下,臣无大碍,若这时烤了火,只怕转头出去便更难捱了。”
“好了,好了,不提这个。”
他顿了顿,跟着又道:“我再问你,现在这宫中,又是以谁为尊?”
“这话到本督这儿就算了了,今后细心你的嘴,别闹到连用饭的家伙事都没了。”
几名随行的内侍不敢怠慢,赶快抬了肩舆沿路从东便门而出,换了马匹再行。
说着,话锋一转,又劝道:“陛下既然格外开恩,娘娘也该有自知之心,而后埋头在宫中保养,未始不是件功德。”
高昶斜睨着他,总觉那张白中泛青的面孔后埋没着甚么,却又瞧不出涓滴端倪,瞪了他半晌,便袍袖一挥,冷然道:“下去吧。”
徐少卿眉梢一挑:“活菩萨?这话谁教你的?”
“二祖宗息怒,奴婢这就是内心话,哪有谁教啊?”
只要那跪在中间,仍着斑斓宫装,头饰繁复的女人不声不吭,白森森的脸上尽是讽刺和不甘。
焦芳那口气像是仍没顺过来,有些有力地摇摇手。
“娘娘另有何叮咛?”
“徐厂臣。”
徐少卿抖了身上的落雪,正要解了罩氅入内,便听那干涩衰老的声音叫了句:“是卿儿来了么?”
高昶挑唇一哼,俄然站起家来,负手走到窗边,悄悄推开窗扇,劲烈的冷风立时裹挟着大片飞雪灌了出去。
过了半晌才调哑着嗓子道:“当今陛下虽有明君之相,但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罢了,锐气虽足,经历尚且不敷。太后娘娘并非不问政事,只是平生最爱的便是这个儿子,未免娇纵些,真到了裉节儿时,毫不会袖手旁观。再加上河东顾氏乃建国功臣,世受隆恩,弟子故吏遍及天下,只怕这现在宫中还一定像你所说的那般。”
待圣旨宣毕,已是悲声阵阵,哀鸿各处。
徐少卿抬眼看了看他,随即又躬身应道:“陛下圣明烛照,这仿佛是有人决计留下的马脚,要引臣去查,以求祸水东引,一箭双雕。”
那袖管里的小手炉早已不济事,此时他浑身冰寒砭骨,手脚也开端发僵,却也顾不得那很多,疾步来到正堂门口,便瞥见焦芳一身貂裘,戴着暖耳,半躺在熏笼旁的摇椅上。
自小入宫,十数年间,大半都跟在他身边,若说体味最深,便莫过于这小我了,偶然乃至不须言语,只一个眼神,就知他的意义。
只是暖意从指掌间向上,顺着两臂到了肩肋处便呆滞不动了,胸腹间还是阴寒寒的,不由皱了皱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