喧闹的夜色中,那声音愈发显得冷凛砭骨。
她仍怕这丫头真醒了瞧见,当下压着声音道:“那厂臣请说吧。”
高旭皱眉奇道:“那些南陲蛮夷向来悍勇,自从土服,不肯入我中原教养。若不起兵器怎能令他们臣服?就算想派,又到那里去找合适的人选?”
高暧仓猝缩了脖子,却也避不开多远,连脑后的发根都竖了起来。
“厂臣,你做甚么?不成如许,放开我!”
“臣方才已点了这奴婢的睡穴,三五个时候内毫不会醒来,公主不必心存顾忌,尽可对臣直言不讳。”
“厂臣!你……你何时出去的?”
“讲。”
“陛下御极已十五年,社稷安定,君臣一心,为何俄然这般说?”
他说着便将桌上那大堆黄封册子朝边上推了推,带着一脸倦色道:“这些奏章朕大抵都翻阅过了。白河、淞江溃堤决口,西北大旱,河南蝗灾,几股贼匪起事,劫夺州府,夷疆玉川土司又不知何故俄然竖起了反旗……总之,没一件顺苦衷,那些个处所督抚常日里催纳赋税课银时,一个个阳奉阴违,现在出了事却全向朕伸手要钱,真是岂有此理!你拿归去,就照内阁的票拟批红照准,然后发还给他们照此办理。”
“厂臣彻夜来,便是为了教我研墨么?”
奉旨礼佛时,庵堂算是她的家,现在回了宫,这里便也算是个家,固然都不快意,可老是个容身之地,现在他这句“想家么”又当作何解?
“厂臣不成这么着,你我遑夜相见已是于理分歧,何况翠儿还在这里,厂臣若无要事,便……请回吧。”
“公主字写得好,只是这红研得不匀,想是常日罕用朱砂,待臣来给公主做个样。”
万籁俱寂。
她浑身一震,惊诧之余倒是懵然不解。
“臣大胆叨教一句,公主想家么?”
徐少卿凑畴昔,将那些册子归拢齐了,又顺手翻开两本瞧了瞧。
“公主如此聚精会神,天然不会在乎到臣。”
指间微凉,像浸了晨间的露水。
高暧垂首不语,这般教人研墨的体例实在过分靠近了些,怎能净下心来?
“陛下,臣有一言。”
高暧下认识地抬眼望去,就见那砚盂中的朱砂墨殷然如血,细而不腻,的确比本身先前磨的要精美多了。
堪堪一段写完,再取朱笔在侧旁附上悉昙梵文,写闭昂首看看,抿唇微微一笑,仿佛本身也觉对劲。
偷眼瞧瞧,见他和本身那一大一小,却一样如脂玉般腻白的手紧握着,悠悠地荡着圈,好似墨池中开出两朵并蒂白莲……
她“啊”的一声轻呼,随即又从速闭了口,却发觉右手早被他抓住,背心能清楚的触到那坚固的胸膛,整小我像被他揽在了怀里似的。
小案上放着铜灯,火苗只要指肚般大小的一点,轻风从后窗透出去,拂得它摆布摇摆,在粉墙上留下一道扭动不止的影子。
“天都这般晚了,公主还不安寝,莫非不怕熬坏了身子?”
过了好半晌,他才撒开手,语带轻笑地问了句:“公主且看,现下这红比方才如何?”
“臣彻夜来当然是有要紧事说,并且有些话事关私密,公主也不想叫第三人听到吧?”
徐少卿却似视而不见,仿佛没感觉正将她半拥半揽在怀中,只是执手研墨,任凭那颗怦然不止的心在怀中羞怯难当,不知所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