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婚姻不能说不是天配良缘。我俩都年青,都利落,都个子不高;在亲朋面前,我们像一对轻巧的陀螺似的,四周八方地转动,招得那年事大些的人眼中要笑出一朵花来。我俩合作着去在大师面前显出小我的机灵与辩才,到处争强好胜,只为教人嘉奖一声我们是一对最有出息的小佳耦。别人的嘉奖增高了我俩彼其间的敬爱,很有点豪杰惜豪杰,豪杰爱豪杰的劲儿。
她有了孕,做了母亲,她更都雅了,也更风雅了――我的确地不忍再用阿谁“野”字!天下上另有比有身的少妇更不幸,年青的母亲更敬爱的吗?看她坐在门槛上,露着点胸,给小娃娃奶吃,我只能更爱她,而想不起责备她太不端方。
四
我到底如何了呢?这倒是我所要说的,因为这件我永久猜不透的事在我这一辈子里实在是件极大的事。这件事仿佛是在梦中丧失了我最敬爱的人,一睁眼,她真的跑得无影无踪了。这个梦没法儿明白,但是它的真确劲儿是谁也受不了的。做过这么个梦的人,就是没有成疯子,也得大大地窜改;他是丧失了半个命呀!
再看师哥吧,他的长相,行动,财力,都不能教他为非作歹,他不是那种一见面就教女人动心的人。
再一说呢,佳耦是树,后代是花;有了花的树才气显出根儿深。统统猜忌,不放心,都应当减少,或者完整毁灭;小孩子会把母亲拴得结健结实的。以是,即便我感觉她有点野――真不肯用这个臭字――我也不能不放心了,她是个母亲呀。
对于我的妻,我的确找不出甚么弊端来。不错,偶然候我感觉她有点太野;但是哪个利落的小媳妇不利落呢?她爱说话,因为她会说;她不大遁藏男人,因为这恰是做媳妇所应享的好处,特别是刚出嫁而有些本领的小媳妇,她天然情愿把做女人时的内疚收起一些,而大风雅方地自居为“媳妇”。这点实在不能算作弊端。何况,她见了长辈又是那么亲热体贴,殷勤地服侍,那么她对年青一点的人随便一些也恰是理之当然;她是利落风雅,以是对于大哥的正像对于幼年的,都愿表示出亲热殷勤来。我没因为她利落而责备她过。
我的嘴并没闲着,到处我探听黑子的动静。没用,他俩真像石沉大海普通,探听不着确切的动静,渐渐地我的肝火消逝了一些;说也奇特,肝火一消,我反倒不幸我的老婆。黑子不过是个技术人,而这类技术只能在京津一带大城里找到饭吃,乡间是不需求讲究的烧活的。那么,倘使他俩是逃到远处去,他拿甚么赡养她呢?哼,倘使他肯偷好朋友的老婆,莫非他就不会把她卖掉吗?这个惊骇经常在我心中绕来绕去。我真但愿她俄然逃返来,奉告我她如何上了当,受了苦处;倘使她真跪在我的面前,我想我不会不收下她的,一个敬爱的女人,永久是敬爱的,不管她做了甚么错事。她没有返来,没有动静,我恨她一会儿,又不幸她一会儿,胡思乱想,我偶然候整夜地不能睡。
我再说一遍,到现在我还不能明白那到底是怎回事。我不是个刚强的人,因为我久在街面上,晓得情面,晓得如何找出本身的好处与弊端。但是,对于这件事,我把本身的弊端都找遍了,也找不出该当受这类热诚与奖惩的处所来。以是,我只能说我的聪明与和蔼给我带来祸害,因为我实在找不出别的事理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