皓月西坠,晨鸡拂晓,不觉间天已大亮,繁星也垂垂隐去了。二人行路不快,逛逛停停,辰时将过,终究来到华阴县。华阴县四周,虽也略有起伏,却无高山深谷,又兼有河道穿县而过,四时不断,恰是良田千顷,美宅无数。二人进了华阴县地界,转向正南,又行了十数里,穿过数个村庄,来到一处市镇。市镇不大,原只数百户人家,现在却有一半空着,稀稀拉拉地住了百余户。
此时合法初春,彻骨寒气虽渐已渐弱,但夜间却并不比隆冬时减色多少。他自北一起行来,从六合一白之地至草木抽芽,桃花渐开之处,虽穿戴仍显薄弱,却因他早已臻至寒暑不侵之境,此时虽未决计运功抵当,但功法随一呼一吸间天然流转,故只是略觉一丝凉意。
那王女人本欲答话,闻声她此言不由面色一变,忙道:“李大婶,我婆婆她如何了?”她再也顾不得解释别的,仓猝向西行去。
二人均不肯多作逗留,那妇人捡起一只火把,与李长青连夜行去。华阴县位于东南边向,离此不到百里。四周虽人迹罕至,却无丛山峻岭,合法初春,草木也不富强,有她寻路,李长青也不担忧。李长青见她虽仍哀思,话音还是清脆,言语也不失委宛得体。二人一起行来,李长青也逐步了然。华阴县城占地近百里,是周遭数百里内最为繁华之地。因着战乱,百姓大肆南逃,繁华之象已大不如前,却仍有很多户人家不肯放弃祖业,仍居于此。那妇人是本县王秀才之女,唤作王玉兰,虽为女子,不能似男儿般读书为官,但出身书香家世,自也受过诗书熏陶,识得些笔墨。王秀才夫人早逝,止留下一女,长至一十八岁,便嫁于同县张永年为妻。二人本是青梅竹马,婚后也算完竣。那张永年家业虽不大,但其人却非常勤奋。伉俪二人虽要奉侍舅姑,吃穿用度却也充足。二人糊口甜美,邻居也多奖饰,婚后育有一子一女,姐姐唤作张廷玉,弟弟是张廷秀。昨日,她吃罢午餐,携丈夫与后代去看望父亲,刚巧赶上那些鞑子,争论之下家人俱都被害,她也被虏到了这里。那些鞑子像是急于赶路,一时也未对她脱手,稍作逗留便带她拜别了。他们一起疾行,夜间便来到这里。
那王玉兰道:“此镇名叫青阳镇,记得小时,这镇是极繁华的,人也是极多的……相公家便在此镇,爹爹住处便在正东,距此三五里的柳树村里。那村里尽是柳树,因此得名。”二人穿街过巷,由东到西,镇上人显是认得那妇人,不时上前打号召。二人正行间,劈面走来一人,约四五十岁,身材仍显结实。她挑着两只木桶,盛着两桶净水。那桶不太大,她也似不大吃力,只是行走间不免摇摆,身后湿了一起,仿若一条灰线,向西延长而去,直至一口井旁。她瞥见二人,忙迎上前来,说道:“王家丫头,你来的恰好,你婆婆她……”,她似是又想起甚么,迷惑道:“你不是与张小子回家看望你爹了吗?如何就你本身?张小子呢?这位是?”
李长青望着李大婶,眉头微皱,道:“鄙人李长青,不知产生了何事?张大娘又为何会……”李大婶感喟道:“昨日下午,王丫头他们一家走后,镇上俄然来了三个歹人,挨家挨户地搜索,我们心中惊骇,躲藏起来,连动也不敢动。张家姐姐她眼睛不大好,想是将那歹人误以为张家小子了吧。唉,也怪我们,没能提示她。”李长青知那歹人便是那几个蒙古兵士了,想来他们是要搜索些财物,恰撞上那张大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