坟前并未立甚么碑,想是她也不知该如何下笔罢?望着西侧一坟,他又想起当日所见气象来:老者身受三刀,深可见骨,倒在柜门前。张姓男人腹背皆有刀伤,手中仍握着断棒,明显是与之拼斗过。柜门翻开,两个八九岁的童儿躺于其内,毙命多时了。
二人渐行渐远,那柳树村已望不见踪迹了。李长青道:“我们先去临安,那儿有我一处居处,稍待光阴,我们再一起前去襄阳。”王玉兰低声道:“嗯,统统听李大哥安排。”她身材虽不肥胖,行路很久,纵是有这料峭春寒,额头也微微见汗。本来惨白的脸颊也多了些赤色,面上的悲容也去了几分,却显得有些沉默。
李长青此时方细细打量这柳树村来。村庄不大,却遍植柳树,柳树村也因此得名。村中人丁本就未几,值此烽火,更是四散回避,村中也更显萧瑟。余人多是些老弱,不肯丢弃祖地,仍居于此。村中房舍多已老旧,房屋破败、稗草丛生,断瓦残垣触目皆是。他来此天下已多时,萍踪也遍及南北,此地固然萧瑟,在北地却不敷为奇。
残阳西坠,红日东升,一日夜又倏但是逝。李长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觉本身功力又增了几分。他自入其间以来,目之所见,耳之所闻,或烽烟四起、百姓流浪,或城破家亡、哀鸿遍野。以戋戋南宋之地,除临安外,竟无一处升高山。
到火线镇上,买了马匹,二人竞向东去。
他正深思间,忽闻声有人呼喊本身,回身一看,恰是王玉兰。她一身白衣,头上也戴着朵白花,不算绝美的面庞此时更是有些惨白,眼睛也有些红肿。她本立在门内,唤了一声,便迈着碎步向他走来。她看了看李长青,见他头上的水珠儿,与略显潮湿的衣衫,满脸惭愧之色,忍不住道:“李……大哥,我真是……我不但迟误了你这么些时候,本日又让你眠于屋外,我真是不美意义的紧呢!”她顿了顿又道:“你先回屋,洗一把脸,我弄些饭,我们吃过便走罢。”李长青笑着道了声:“也好”,便向屋内走去。
天下熙攘,为利所驱。世人所爱者,莫过于钱权名色四字。商贾巨富贪钱,为利可放弃品德良善;肉食者贪权,为官可捐躯万千百姓。贪钱者莫不贪权,而贪权者皆又贪利。此二者,居于乱世,享民膏之富,虽也可爱,但脚立神州大地,头顶朗朗彼苍,或大或小,终有报应。其罪虽重,却不及那些乱世豪杰。古语云:乱世出豪杰。世人多数偏疼豪杰,而豪杰却又偏疼乱世。或许只要乱世才气性命如草芥,以十万、百万之众,尽屠九州之民,成贵爵霸业,开不世先河,流芳千古。想那秦汉之末,百姓虽也困苦,却另有一线生存,待到烽火止歇,神州再定时分,九州之民,已十去其六,这是多么伟业?他不由有些记念宿世来,对此方天下也更加悔恨。
李长青不知要再说些甚么,一时屋内温馨了下来,只剩下咀嚼声。他当初能救西毒、北丐二人,实因他们只是心神耗费过巨,一时气味闭塞,假死罢了。如果在晚几日,连他便也无能为力的了。而本日却分歧,他们受刀剑之伤,累计脏腑,已然断气多时,神仙难回了。
听着低低地、压抑地抽泣声,李长青道:“妹子,人死不能复活,你要节哀顺变才是。他们在天有灵,也会但愿你不要如此悲伤才是,你可不要孤负了他们的希冀。”过了很久,王玉兰方道:“多谢李大哥,我没事的。”她起家,取出那已被泪水浸湿的手帕,擦了擦脸上泪痕,又怔怔地看了那坟很久,终究说道:“李大哥,我们走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