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小扇又端起瓷碟嗅了嗅,伸出舌头,悄悄舔了舔栗子糕。
当!当!飞针被暗玄色的碎石击落,斜斜飞入草丛当中。
谷小扇神采茫然,停下脚步。
安乐无忧,安乐二字终是在无忧之前的。
他该光荣,冬至日前的统统摆设提早半个时候灰尘落定;他该光荣,他早于世人分开了洛栀阁;他该光荣,在前去谷小扇住处的途中,刚巧碰到了晓得谷小扇在膳房做栗子糕的婢女;他该光荣,当裘致成心给谷小扇指错路时,他的直觉竟然惊人的精确。
关于林伊人的打算,裘致没有向顾流萤禀报,林伊人才是他独一尽忠之人,只是裘致并不清楚,本身所做到底是对还是错……唯愿伊人安乐无忧,这是林以然临终前给裘致留下的话,安乐无忧,安乐二字终是在无忧之前的。
裘致要杀谷小扇,如同元穆怀要杀颜心梅,二者的辨别在于,前者不肯他为了谷小扇去冒险,而后者要为林涧之扫清身边的停滞。
“也是,”萱娘沉默半晌,幽幽叹了口气,“她本日一向在膳房里玩,眼下正要做栗子糕,我总觉着这丫头是要做给王爷吃,你也晓得,王爷就喜好栗子的香味。”
谷小扇跪在地上,仓猝捡拾着滚落在地的栗子糕,热腾腾的栗子糕经不起碰,不是碎成了两半,便是跌得歪歪扭扭,全然没了本相。
谷小扇拿起蒸笼,把沾着面粉的栗子糕一个个谨慎放入笼屉,仿若对裘致的话充耳不闻。
小扇……谷小扇闻声转头,见到林伊人,哭泣抽泣顿时化为了嚎啕大哭。
“你在这儿守着,我送她归去。”裘致说着,上前对谷小扇微微一躬,“谷女人,天气不早了,王爷一会儿要去您那儿略坐半晌,请女人现在就随我回屋。”
自从谷小扇在翯王府醒来,她便不再见认路,如果没有人领着,她去不了兰息园,去不了琅风阁,去不了洛栀阁,也回不了自个儿的屋子。
寂然无声的黑夜中,垂垂浮起谷小扇的哭泣声,凄惶,痛苦,仿佛口中吞了黄莲,却甚么都说不出,甚么都得不到,甚么都盼不到。
嗖——嗖——两道银芒自裘致掌中激射而出,直冲谷小扇而去。
“你先回屋,半个时候后我畴昔。”裘致道。
谷小扇磕了磕模具,谨慎把手中的栗子糕放在案上,一二三四五六七……八个小巧小巧的栗子糕摆放在面板上,看上去有模有样。
萱娘轻嗯一声,回身拜别,没走几步又停下,“转头,别让她痛着了,王爷见不得。”
以后的两日,林伊人旰食宵衣与宗栎、祁境、江诺在洛栀阁内密谈,半夜更深之际,洛栀阁内影影绰绰,明显不止四人身影。
二人不言不语,行至两院订交的拱门处,裘致指缝间蓦地多出两枚寸许长的飞针。
“谷女人,”裘致跟在谷小扇身后,“您走错方向了。”
谷小扇略略游移,上前端起瓷碟,放下鼻端嗅了嗅。
“奴婢起初就劝过,可谷女人如何都不肯走,两个多时候了,她只照着厨娘的体例一心做糕,旁人连碰都不让碰。”婢女悄声道。
暗沉沉的夜空中,飘着藐小的雪花,纷繁扬扬,如烟如絮,谷小扇抬头看了看天,悄悄用衣袖拢着瓷碟,行动谨慎,仿佛唯恐雪花落在栗子糕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