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宙的肩膀抽动了一下。我扶着元旭宗躺下。阿宙踉跄到天子脚下,“臣弟明白皇上的难处。天下已平,六弟固然不幸身亡在南都,但他死得其所。臣弟……臣弟此次又罪恶,没有防备好宫廷防务,陷帝、后于伤害当中,并且还私行出去夜游。臣弟……”他仿佛看清楚了六王的尸身,肩膀又一抽,没能说下去。
谢如雅和赵显才分开,就有人道:“皇太弟进宫了……”
天寰长叹一声,对阿宙说:“跟着朕来……”
阿宙诧异地看了我一眼。天寰唇角的浅笑若隐若现。
天寰正对侍卫们小声叮咛,这时才昂首,道:“五弟和朕都命大。深夜起火,要不是五弟有要事出城,要不是皇后思旧让朕去冷宫寻故交,我兄弟几乎就中了那疯妇的毒计。”
崔惜宁浅笑,她轻巧地接过贵重的龙团茶饼,答复道:“我从京口来时买了些新茶,可巧满是碧螺春。”
我润了润古板的唇瓣,“皇上,先灭火,再治人。”他点了点头。
七王在昏睡中不竭地嗟叹,声音回荡在大殿内。因为天热,苍蝇们逐臭而来,堆积在帐子上。
“我……”谢如雅沉默。
谢如雅想了半天,说:“你来得倒快。”
“……烧死了……活活烧死了……”七王喃喃地说。他的腿被砸伤了,吃惊不小。
“皇上说的是,我当然放心。”我又朝天寰走了一步,“皇上富有四海,贵为天子,莫非不能容忍五弟?兄弟之间,皇上明察秋毫,外人岂能罗织罪名?”
我瞧了天寰一眼,他离得我近了,眼中反倒水雾昏黄。
天寰谛视着两个弟弟,把一支翡翠管交给我,“是珍珠粉,给他灌下去压惊。”
阿宙双手微颤,把头死死地压在手背上,答复道:“是……天佑我主。阿6、阿七在那里?”
谢如雅一怔,“我用它做甚么?我只喝碧螺春。”
“五弟,阿六死了。侍卫们冒死才抢了他的半截尸身出来。现在,朕不敢信赖,这就是朕父皇的骨肉。记得阿六小时候总抢了樱桃埋头独吃,吃得满嘴血红。朕说‘小六儿别吃那么多,吃多了会撑坏的’。他笑呵呵地说‘撑坏了再不吃’。他跟你抱在一块儿,两小我都是胖胖的。你们不晓得墙前面另有别的天下……”
侍从们挡开人群,只由我和阿宙跟在天寰身后。到了清冷殿,我见阿宙的手颤抖不止,就悄悄地用指甲弹弹他的手背。他楞了一下,抬手夹好耳边因奔驰而狼藉的长发。
“我没让你喝,是让你送礼的。现在谁家聘女人不要茶呢……”
五日以后,天子在大本营内为罹难世人停止祭奠。谢如雅穿戴一身白衣求见我,对我轻声道:“此次大火公然不妙。建康城凡是有些仇视北朝,不肯在新朝为官的,另有大将军府的奴婢属官,都被朝廷的军队抨击性抓了。皇后……固然陈氏诡计暗害天子,且让二王一死一伤……但让那么多南报酬六王那样的人殉葬,应当吗?”
我一向没有说话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,我始终凝睇着天寰。他听着大臣们的话,毫无表示。
月老,是个率性的白叟。有缘的,终能跨过千山万水;无分的,挣扎几番终不能相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