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凝神,却闻声头顶有人闷哼出声。

杨氏才为他缝制的棉布中衣,现在亦被撕扯成布片,将那人伤口层层包裹安妥。

展长生收成颇丰,正自心中雀跃,却又忆起先前那声闷哼,踌躇半晌,还是唤了一声:“是哪位仁兄?可曾受伤?”

宝儿临别之时,尚不知离愁,只摆脱父母双手,跑来抓住展长生衣角不放,依依不舍道:“长生哥哥,宝儿可有好久见不到你了。”

那中年修士亦是点头不已,沉沉感喟,“你本是单水灵根,万中无一的绝佳资质。却在凡尘中浸淫太久,受浊气净化,现在根骨定型,窍穴闭死,倒是再也修不得仙了。委实……可惜。”

众村民面面相觑,皆是点头否定。

中年羽士思及此处,却仍想结个善缘。他又取出一张黄纸符,顺手折成精美小元宝,弯下腰交予宁儿手中,慈爱笑道:“这女娃倒有几分仙缘,但是我上清门门规,收徒以七岁为限。若你等成心,待她年满七岁,便带上这安然符,到上清门寻元箓峰广灵子。”

这两个小老练言稚语,令得一群人忍俊不由,倒冲淡了几分离愁。

修真无光阴,吴宝这一别,不知何时方能见面。展长生下蹲,轻揉宝儿金饰发顶,笑道:“宝儿,牢记尽力修行,莫让众位乡亲绝望。”

广灵子与众修暗用望气之术,一望便知无人扯谎,便只得将此事按下不提。

空林沉寂,并无人应对。展长生自出世在永昌国,便对鬼神之事佩服几分,平素多积德积善,广结善缘,现在又岂能见死不救?他便背上药篓,重新爬上那断崖,往丛林中行去。

展龙屈肘,作势起家。展长生上前搀扶,助他靠坐在树下。那男人视野便落在一旁药篓上,“取青木蛇来。”

只是人间界资本多么希少,纵使修仙世家,上一品宗门亦不见得肯舍出这等珍宝,更何况这乡野村夫?既如此,何必令他晓得后再绝望。

展长生听闻储物袋三字,脑中轰然一响,只觉手中那方形荷包轻飘飘全无重量,不由又惊又疑,这竟是传闻中能容多量物质的储物袋,那荷包其貌不扬,青布外绣有两株翠竹,靛青细绳收束袋口。往袋中望去,只觉黑沉沉深不见底。

广灵子见其间事了,便又问道:“贫道另有一事相询,克日山中可曾呈现异象?可有外人前来?”

展长生立时放下药篓,蹲下施救。那人身上衣料精美却褴褛,剥开便显出一具铁打般千锤百炼的精干身躯。从左肋至腹侧,一道尺余长深红伤痕触目惊心,却不知被何种猛兽利爪所伤,既深且长,内腑模糊可见,鲜血更是汩汩有如泉涌。

待送别仙师,村民便各自散去。杨氏尤记得广灵子所言,宗子资质绝佳,却生生被迟误出息,痛失仙缘,不免心中郁郁。

许是山中湿气极重,又兼有各色药草泽花,故而将这伤患浑身血腥气味冲得淡薄,在断崖下时,他竟未曾发觉。

世事本无绝对,若这少年能得几件洗髓伐脉的天材地宝,辅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,将定型根骨、锁闭窍穴突破重塑,仍可踏入仙门,出息自是不成限量。

那少年擦拭额头汗水,手腕却突然一僵,火线一截断崖上,竟暴露两片色如碧玉的狭长叶片,埋没在层层青绿草丛中,几乎被错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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