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山洞本是展父昔日居住之处,展长生自子承父业,还是经常前来,将山洞打扫洁净,地上铺有干爽稻草,更有瓦罐杯盘,一应俱全。展长生留下腰间装水的葫芦,才待分开,手腕突然一紧,已被那人紧紧攥住。
展长生再往前靠近时,更加谨慎翼翼。据宿世修仙书中记录,灵草四周皆有保护兽,他自不肯冒险,故而行得极慢,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唯恐漏下任何动静。
他便舒口气道:“这位懦夫……兄台……大侠?”
许是山中湿气极重,又兼有各色药草泽花,故而将这伤患浑身血腥气味冲得淡薄,在断崖下时,他竟未曾发觉。
那少年擦拭额头汗水,手腕却突然一僵,火线一截断崖上,竟暴露两片色如碧玉的狭长叶片,埋没在层层青绿草丛中,几乎被错过。
如这一株百年冻兰,在山下贱云镇药铺中,足可换一两白银。
那男人沉声道:“我名展龙。”嗓音有金石之音,竟如长刀振鸣。
人间界草药分药草、灵草、仙草三等。如那白鹤草、十年香同款项根,便是司空见惯的药草,十株不过代价一文钱。
展长生却不觉得意,回屋中背上药篓,提起弓箭,腰别猎刀,全部武装上山采药。
宝儿用力点头,又正色对宁儿道:“我要去好久,你莫要等我,若寻到个好人家,便嫁了吧。”
修真无光阴,吴宝这一别,不知何时方能见面。展长生下蹲,轻揉宝儿金饰发顶,笑道:“宝儿,牢记尽力修行,莫让众位乡亲绝望。”
杨氏才为他缝制的棉布中衣,现在亦被撕扯成布片,将那人伤口层层包裹安妥。
不过几步,便见茶青灌木丛下果然有一名男人,黑衣长发,面无赤色,双目紧闭,成串鲜血自衣衫排泄,滴落在身下绿叶上。
世事本无绝对,若这少年能得几件洗髓伐脉的天材地宝,辅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,将定型根骨、锁闭窍穴突破重塑,仍可踏入仙门,出息自是不成限量。
杨氏大喜过望,忙带一双后代向仙师跪下拜谢。
展长生高悬一颗心,至此方才放下,方才发觉这男人双瞳竟成暗金之色,容姿昳丽,人间无双。他只觉此人生得俊美至极、气势却肃杀至极,若非因其重伤,展长生只怕早被吓得退避三舍。
这两个小老练言稚语,令得一群人忍俊不由,倒冲淡了几分离愁。
展长生只略略踌躇,便将那百年冻兰取出,又遵循医书记录,附加几样药草,不顾苦涩塞入口中,咀嚼成泥,再将药草泥敷在那人腹侧伤口。
“如此你便是我师妹,师妹,师兄在门中等你。”
广灵子见其间事了,便又问道:“贫道另有一事相询,克日山中可曾呈现异象?可有外人前来?”
那中年修士亦是点头不已,沉沉感喟,“你本是单水灵根,万中无一的绝佳资质。却在凡尘中浸淫太久,受浊气净化,现在根骨定型,窍穴闭死,倒是再也修不得仙了。委实……可惜。”
空林沉寂,并无人应对。展长生自出世在永昌国,便对鬼神之事佩服几分,平素多积德积善,广结善缘,现在又岂能见死不救?他便背上药篓,重新爬上那断崖,往丛林中行去。
那碧影显是受了重创,跌入草丛中不再转动,展长生毫不踌躇,一跃而下,便看清那颀长碧影乃是一条通体翠绿的毒蛇。他手起刀落,硬生生将那毒蛇头颅斩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