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宝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光扇,将空中下坠的雨点切得粉碎。甘泉虽知父亲心机,但胜负未分之前,哪能折了联盟手足?就算文若演的是苦肉计,甘家毫不能在此时获咎了长史府。
“父亲,您这是要谗谄而于万劫不复啊父亲!”文若泪已干枯,双目渗血。
恍然间,文若左臂被那剑锋割破一条巴掌宽的口儿。文若浑身一抖,尚未从断臂的憬悟中复苏过来,一夜之间,丧失三亲,心中之痛,就算自断双臂,又怎能就此减缓?从他决定为保父亲尸体而杀死依墨那一刻起,文若便知,每向前一步,皆是绝命死路。
“第二件事,咳咳。”陈卿嗣咳喘几嗓,拾起桌上茶水,犹疑间一饮而尽,说道:“交趾已被甘锰掌控,巡防兵士已再城中设下埋伏,你是插翅难飞。甘锰素知你我父子不睦,为父身后,你去塌下取出大斧,将父头颅斩下,亲身交予甘锰。依墨还在房中,你借机与依墨逃出城去,永久不得再回交趾。”
“非也。”陈卿嗣挂着一丝无法笑容,擦干嘴角鲜血,说道:“当日恰是西宁王四十寿辰,酒宴过后,我与西宁王妃在后堂把酒相谈,聊起旧事,不由伤感。为父虽已结婚,但与你娘亲心隔万水,心神不交,那日苦水愁肠,大反其胃,心中旧情复燃,起了重圆之念,王妃也感念旧恩,摆布难堪,不想将此事闹大,只得忍耐受辱,却不想此事被王府下人瞧见。西宁王一怒之下,将我逐出王府,发誓此生恩断义绝,不复相见,此事惹得岭南官宦皆知,为父也借此机遇投身曲览账下,助其凿山取矿,开设西江柜坊。自此以后,十余年来,曲览凡是有六诏谍报,便与为父商谈于私,在你大婚前日,为父得知六诏各部将引吐蕃之兵十万于十仲春十六犯姚州,故命你将数百斤黄金运至西宁王府,以充兵丁军器之用。彻夜交趾不管谁胜谁败,皆与为父毫无干系,你若不能将那数百斤黄金运至西宁王处,到时城破人亡,百姓流浪,此等罪孽,你可担负得起?”
陈卿嗣哀叹闭眼叹道:“天下之人,何人不羡团聚完竣?何人愿受妻离子散?若天下不宁,国土破裂,身为朝廷官吏,一家之满又有何意?”
“莫非欺侮王妃之事,亦是父亲算计之事?”文若惊诧道。
“父亲,孩儿,孩儿会替您完成。”文若抱着母亲杨氏,含泪感喟道。
文若大惊失容,这些年来,父亲各式唾骂,文弱寒微,觉得是本身无才无能,父亲恨铁不成钢,对父亲亦是积怨极深,没想到父亲的目光竟是这般深远,在这存亡之际,才方知父亲良苦用心,一时之间,哽咽不断,冲动万分,竟不知所言。
“父亲,是文若。”甘泉头顶金盔,从中军一步上前,请命将台。
陈卿嗣话未说完,瞳孔微张,指着文若额头,放手死去。文若见父亲没了呼吸,面色狰狞,死不瞑目,胸中俄然一阵剧痛,肺疾复发,当既昏死畴昔。待到文若醒来,疾病虽褪,可心中无底之痛苦苦没法停歇,文若跪在地上,替父亲双眼蒙去,将父母二人尸身合为一处,叩首大哭,磕得满头鲜血。
“不错。”陈卿嗣闭眼悔叹道。
甘泉一听,立觉不妙,上前劝止道:“父亲,依墨女人好歹是文若之妻,怎可这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