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怡然捧着碗,从碗边上悄悄抬起眼睛看了看顾嫣然。顾嫣然本日穿戴银红色的短襦,衣领和袖口上绣着大红的缠枝蔷薇花,下头是湖蓝色裙子,用金银线错落绣着十数只胡蝶,跟着裙幅摆动而闪闪动烁,看起来仿佛要飞起来似的。这衣裙是为了顾嫣然生辰新做的,顾怡然生辰的时候也有新衣裳,料子都差不太多,只是色彩上就没那么光鲜,更没有那么多精美的绣花――孟素蓉身边的锦心和杨嬷嬷都是一等一的好针线,顾嫣然的衣裳上向来少不了刺绣,而柳姨娘针线上平平,更没有甚么心机替女儿绣衣裳。顾怡然身上这件宝蓝色的袄子,就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了一圈蔓草纹,裙子更是素面的软缎,连朵绣花都没有。
顾嫣然扑到母亲膝上:“昨夜娘回房的时候咳了几声,夜里有没有再咳?女儿今早感觉有些凉,已经叫人去灶上交代,把秦大夫开的药熬上了,娘从今儿起就喝吧。”
“女人今儿如何起得这么早?”杨妈妈笑着挂起帐子,把中间的灯罩翻开,屋子里顿时敞亮起来,“但是惦记取今儿要宴客人来玩,睡不着了?”
柳姨娘脸上阵青阵红,低着头又坐下来,把锦心在内心骂了一百遍。她本是孟素蓉的陪嫁丫环里生得最好的一个,趁着孟素蓉怀有身孕时爬了顾家老爷顾运则的床。本来这事儿是大忌,但为了压抑另一个得宠的姨娘白氏,孟素蓉也只得就势将她提了姨娘。只是自此以后就对她萧瑟了很多,锦眉锦心这几个一样陪嫁过来的,更拿她当眼中钉肉中刺,固然口口声声叫着姨娘,倒是话里话外埠透着轻视。
顾怡然低了低眼睛:“感谢姐姐。”她看着那面靶儿镜,镜面不是黄铜,而是玻璃的。玻璃的镜子奇怪,这么小小一面靶儿镜,固然只要巴掌大小,也是不易得的。这府里也只老太太房里有把大些的,再就是嫡母这里有了。到底是都城来的,如许外洋的奇怪物儿,也能随便拿出来用。
柳姨娘看她木木的模样,内心就不由得焦炙,本身转着眼睛看了看,目光浇到顾嫣然身上,便赶紧欣喜隧道:“哟,大女人今儿这一身可真光鲜!婢妾瞧着,一会儿请来的女人们,只怕都不如我们大女人姣美。”
杨妈妈也点头称是:“平常就是夏季里,下过了雨太太也要咳几声,本年春季吃了药,全部夏天都没甚么动静呢。平常在京里从没传闻过秦太医的名号,想不到竟有如许好医术。”
顾怡然瘦瘦的,比之普通八岁的女孩儿还显得要小些,穿戴宝蓝色小袄,更加显得神采有些黄黄的,神采也有些发楞,听了柳姨娘的话才屈膝福身道:“多谢太太。”接了锦眉端上来的热牛乳,拿着匙子渐渐喝起来。
孟素蓉头也不抬隧道:“坐吧。”看了锦眉一眼,“那热牛乳给二女人也端一碗上来。”
适意捂了嘴笑,清算了东西快手快脚出去了。这里顾嫣然坐到妆台前头,杨妈妈替她细心梳了头,又挑出一根虫草头的累丝金簪插上,满心欢乐地看了又看道:“这日子真是一眨眼的事儿,女人刚下生的时候,才这么大一点儿的肉团团,现在眼瞅着就是大女人了,这簪子戴着真都雅。”
大丫环适意端着面水和帕子出去,笑道:“女人真是孝敬,一会儿奴婢就去灶上盯着。奴婢瞧着,自打用了秦太医的药,太太身子好多了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