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瑞对着翠环说道:“厥后如何样呢?你说呀。”翠环道:“厥后我妈拿定主张,听他去,水来,俺就淹死去!”翠花道:“那下一年我也在齐东县。俺住在北门。俺三姨家北们离民埝附近,北门外大街铺子又整齐,以是街后两个小埝都不小,传闻是一丈三的顶。那边阵势又高。以是北门没有漫过来。十六那天,俺到城墙上,瞥见那河里漂的东西,不知有多少呢,也有箱子,也有桌椅板凳。也有窗户门扇。那死人,更不待说,漂的满河都是,不远一个,不远一个,也没人顾得去捞。有有钱的,筹算搬场,就是雇不出船来。”
“一顷刻,只见城外人,冒死价望城里跑;又见县官也不坐肩舆,跑进城里来,上了城墙。只听一片声嚷说:‘城外人家,不准搬东西!叫人从速进城,就要关城,不能等了!’俺们也都扒到城墙上去看,这里很多人用蒲包装泥,预备堵城门。县大老爷在城上喊:‘人都进了城了,从速关城,’城厢里头本有预备的上包,关上城,就用土包把门背面叠上了。
“那天,司道都在院上,他将这几句指与大师看,说:‘可见战国时两堤相距是五十里地了,以是没有河患。本日两民埝相距不过三四里,即两大堤相距尚不敷二十里,比之前人,未能及半,若不废民埝,河患断无已时。’宫保说:‘这个事理,我也明白。只是这夹堤内里尽是村落,均属膏腴之地,岂不要粉碎几万家的出产吗?’
“有两个伴计,在前院说话:‘传闻城下的水有一丈四五了,这个多年的老城,恐怕守不住;倘如果进了城,怕一个活的也没有!’又一个伴计道:‘县大老爷还在城里,猜想是不要紧的。’”
“当时天也了然,俺妈也哭昏了。俺也设法。只好坐地守着。耳朵里不住的听人说:‘这水可真了不得!城外屋子已颠末端屋檐!这水头怕不快有一丈多深吗!向来没传闻有过这么大的水!’后未还是店里几个伴计,上来把俺妈同俺架了归去。回到店里,那可不像模样了!闻声伴计说:‘店里整布袋的粮食都填满了城门洞,囤子里的散粮被乱人抢了一个精光。只要倾泻在地下的。扫了扫,另有两三担粮食。’店里原有两个老妈子,他们家也在乡间,传闻这么大的水,想必老长幼小也都是没有命了,直哭的想死不想活。
老残扶他坐下,说:“这是何必来呢!”又替他把额上血悄悄揩了,让他在炕上躺下,这就来向人瑞商讨说:“我们办这件事,当分个前后次第:以替他赎身为第一步,以替他择配为第二步。赎身一事又分两层:以私商为第一步;公断为第二步。现在别人出他六百吊,我们明天把他领家的叫来,也先出六百吊,随后再添,此种人不宜过于利落;你过利落,他就感觉奇货可居了。现在银价每两换两吊七百文,三百两可换八百一十吊,连统统开消,必然足用的了。看他领家的来,口气何如:倘不固执,天然私了的为是;如思疑机诈呢,就托齐河县替他当堂公断一下,仍以私了结局,人翁觉得何如?”人瑞道:“极是,极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