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笔词锋能偶合,相逢犹自墨痕香。
王氏开初怕他来相逼,也拚一死。闻声他说了这些话,心中略放宽些道:“且到今后再处。”公然此船家只叫王氏做媳妇,王氏冒充也就答允。凡是船家教他做些甚么,他千依百顺.替他清算琐细,摒挡事件,真相个掌家的媳妇伏侍公公普通,无不任在身上,是件伏贴。船家道:“是寻得个好媳妇。”至心相待,看看熟分,并不防备他有外心了。
高公德谊薄云天,能结此生未了缘。
高公见他说罢,晓得是衣冠中人,遭盗流落,深不异情。又见他字法精好,仪度雍容,便故意看顾他。对他道:“足下既然如此,目下只索付之无法,且留吾西塾,教我诸孙写字,再作事理。意下如何?”崔俊臣欣然道:“磨难当中,无门可投。得明公提携,万千之幸!”高公大喜,延入内书房中,即治酒相待。正欢饮间,俄然抬开端来,刚好前日所受芙蓉屏,正张在那边。俊臣一眼瞟去见了,不觉泫然垂泪。高公惊问道:“足下见此芙蓉,何故悲伤?”俊臣道:“不敢欺明公,此画亦是舟中所失物件之一,便是英本技艺笔。只不知何得在此。”站起家来再者看,只见有一词。俊臣读罢,又感喟道:“一发古怪!此词又便是英妻王氏所作。”高公道:“如何晓得?”俊臣道:“那笔迹向来认得,且词中意义有在,真是拙妻所作无疑。但此词是遭变后所题,拙妇想是未曾伤命,还在贼处。明公推究此画来自何方,便有个按照了。”高公笑道:“此画来处有因,当为足下任捕盗之责,且不成泄漏!”是日酒散,叫两个孙子出来拜了先生,就留在书房中住下了。自此俊臣只在高公门馆,不题。
倒是仇恨当雪,姻缘未断,天然生出事体来。
座客见此风景,尽有不晓得详悉的,向高公叨教根由。高公便叫书僮去书房里取出芙蓉屏来,对世人道:“各位要知此事,须看此屏。”世人抢先来看,倒是一国一题。看的看,念的念,却不明白这个原因。高公道:“好教各位得知,只这幅画,便是崔县尉伉俪一段大姻缘。这回便是崔县尉所画,这词便是崔孺人所题。他伉俪到差到此,为船上所劫。崔孺人脱逃于尼院削发,遇人来施此画,认出是船中之物,故题此词。厥后此画却入老夫之手。遇着崔县尉到来,又认出是孺人之笔。老夫公开着人细细问出根由,乃知孺人在尼院,叫老妻接将家来往着。密行访缉,备得悍贼踪迹。托了薛御史究出此事,强盗俱已伏罪。崔县尉与孺人在家下,各有半年多,只道失散在那边,竟不知同在一处多时了。老夫一贯哑忍,不通他两人晓得,只为崔孺人头发未长,崔县尉敕牒未获,不知事体如何,两苦衷如何?不欲冒昧漏泄。今罪人既得,试他义夫节妇,两下心坚,本日特地与他团聚这段人缘,故此方才说替他了此生缘,便是崔孺人词中之句,方才说。‘请慧圆’,乃是崔孺人尼院中所改之字,特地使崔君与诸公不解,为本日酒间一笑耳。”崔俊臣与王氏听罢,两个哭拜高公,连在坐之人无不下泪,称叹高公大德,古今罕见。王氏自到内里去拜谢夫人了。高公重入坐席,与众客尽欢而散。是夜特开别院,叫两个养娘付侍王氏与崔县尉在内安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