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子现在说一个缢死的,只因一吊。到吊出很多妙事来。恰是:
谁知程老儿老不识死。想要剪绺。四儿走来,回了他话。他就呆呆等着日晚。家里人叫他出来吃晚餐,他回说:“我彻夜有夜宵仆人,不来吃了。”磕磕撞撞,撞到粪场边来。走至楼窗上面,咳嗽一声。时已入夜不辨色了。两女听得人声,向窗外一看,但见黑勉勉一小我影,料道是那话来了。急把布来每人捏紧了一头,放将中段下去。程老儿见布下来了,即兜在屁股上坐好。楼上见布中已重,知是有人,扯将起去。那程老儿老年的人,身材干枯,苦不甚重。二女趁着兴高,同力一扯,扯到窗边。正要伸手扶他,楼中火光照出窗外,倒是一个白头白叟,吃了一惊。手臂索软,布扯不牢。一个失手,程老儿早已头轻脚重,跌下去了。二女仓猝把布收进,颤笃笃的关了楼窗,一场绝望,不在话下。
孙小官自是小小年纪,未曾颠末火么事体,见了这个风景,岂不慌怕?考虑道:“弄出此性命事来,非同小可!我这番定是死了。”叹口气道:“就死也罢,只是我虽承姐姐傲视好情,未曾沾得半分实味。今却为我而死,我免不得一死偿他。无端的两条性命,可不是前缘宿世欠下的业债么?”看着贾闰娘尸骨,不觉悲伤大哭道:“我的姐姐,昨日还是活泼泼与我说话的,怎本日就是如许了,却害着我?”正伤感间,一眼觑那贾闰娘时:
二美属目,眷眷恋童。老翁凤孽,相互凶终。
外边公差每烦躁道:“如何出来不出来了?打发我们答复官人去!”方妈妈只得走出来,把真相奉告公差道:“开初小女实是缢死了,故此告这状。不想小女仍复得活,现在怎生去回得官人便好?”公差变起脸来道:“匾大的天,凭你掇出掇入的?性命重情,告了状又说是不死。你家老子仕进也说不通!谁教你告如许谎状?”方妈妈道:“性命不实,奸情是真。我也不虚情,有烦替我带人到官,我自会说。”就把孙小官托付与公差。孙小官道:“我须不是自家走来的,何况人又未曾死,不犯甚么事,要我到官何干?”公差到:“这不是如许说,你牌上驰名。有理没理,你自见官辩白,不干我们事。我们来一番,须与我们差使钱去。”孙小官道:“我身子被这里妈妈锁住。饿了几日,现在拼得见官,那边无益用?但凭妈妈如何罢了!”当下方妈妈反输一帖,只得安排酒饭,接待了公差。公差还要连闰娘带去。方妈妈求免女儿出官。公差道:“开初说是死的,也少不得要相验尸首,现在是个活的,怎好不见得官?”贾闰娘闻知,说道:“果要出丑,我不如仍旧缢死了罢。”方妈妈没何如,苦苦央及公差。公差做好做歉了一番,又送了东西,公差方肯停止。只带了孙小官同被告方妈妈到官答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