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张潮(1650-?)字山来,号心斋,别署心斋居士,安徽歙县人。原书有一卷本二卷本。我这里把它分红八卷,单只是便利在线浏览。《幽梦影》全文每段自成章节,无小题目。)
蝶为才子之化身,花乃美人之别号。
莳花须见其开,待月须见其满,著书须见其成,美人须见其畅适,方有实际。不然皆为虚设。
傲骨不成无,傲心不成有;无傲骨则近于鄙夫,有傲心不得为君子。
五色有过分,有不及,惟黑与白无过分。
痛可忍,而痒不成忍;苦可耐,而酸不成耐。
不待教而为善为恶者,胎生也;必待教而后为善为恶者,卵生也;偶因一事之感到,而俄然为善为恶者。湿生也;前后判若两截,究非一日之故者,化生也。
方外不必戒酒,但须戒俗;红裙不必通文。但须得趣。
繁华而劳悴,不若安适之贫贱;贫贱而高傲。不若谦恭之繁华。
古人云:“妇人识字,多致诲淫。”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。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,其淫也,人易得而知耳。
天下唯鬼最富:生前囊无一文,身后每饶楮镪;天下唯鬼最尊,生前或受凌辱,身后必多膜拜。
宁为小人之所骂,毋为君子之所鄙;宁为盲主司之所摈斥,毋为诸名宿之所不知。
妾美不如妻贤;钱多不如境顺。
文章是案头之山川,山川是地上之文章。
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,前人之所贤也;贫而无骄,富而无谄,古人之所少也。足以知世风之降矣。
文人讲武事,多数纸上谈兵;武将论文章,半属道听途说。
九世同居,诚为盛事。然止当与割股庐墓者,作一例看,能够难堪矣,不成觉得法也,以其非中庸之道也。
创新庵,不若修古庙;读生书,不若温旧业。
出世,须学东方曼倩;出世,须学佛印了元。
孩提之童,一无所知。目不能辨美恶,耳不能判清浊,鼻不能别香臭。至若味之甘苦,则不第知之,且能取之弃之。告子以甘食、悦色为性,殆指此类耳。
愿在木而为樗,愿在草而为蓍,愿在鸟而为鸥,愿在兽而为廌,愿在虫而为蝶,愿在鱼而为鲲。
才子而美姿容,才子而工著作,断不能永年者。匪独为造物之所忌,盖此种原不独为一时之宝,乃古今万世之宝,故不欲久留人间,以取亵耳。
蝉为虫中之夷齐,蜂为虫中之管晏。
人莫乐于闲,非无所事事之谓也。闲则能读书,闲则能游名胜,闲则能交良朋,闲则能喝酒,闲则能著书。天下之乐,孰大因而?
雨之为物,能令昼短,能令夜长。
闲人之砚,固欲其佳,而忙人之砚,尤不成不佳;娱情之妾,固欲其美,而广嗣之妾。亦不成不美。
掷升官图,所重在德,所忌在赃。何一登仕版,辄与之相反耶?
春雨宜读书,夏雨宜弈棋,秋雨宜检藏,冬雨宜喝酒。
老婆颇足累人。羡和靖梅妻鹤子;奴婢亦能供职,喜志和樵婢渔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