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然。“

樵者问渔者曰:“子以何道而得鱼?”

曰:“鱼可钩取乎?”

曰: “不成。君子禀阳正气而生,小人禀阴邪气而生。无阴则阳不成,无小人则君子亦不成,唯以盛衰乎其间也。阳六分,则阴四分;阴六分,则阳四分。阳阴相半,则各五分矣。由是知君子小人之时有盛衰也。治世则君子六分。君子六分,则小人四分,小人固不能胜君子矣。乱世则反是,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,兄兄,弟弟,夫夫,妇妇,谓各安其分也。君不君,臣不臣,父不父,子不子,兄不兄,弟不弟,夫不夫,妇不妇,谓各失其分也。此则由世治世乱使之然也。君子常行胜言,小人常言胜行。故世治则笃实之士多,世乱则缘饰之士从。笃实鲜不成事,缘饰鲜不败露。成多国兴,败多国亡。家亦由是而兴亡也。夫兴家与兴国之人,与亡国亡家之人,相去一何远哉!”

曰:“地何附?”

曰:“何谓我,何谓物?”

曰:“不正,则安得谓之才?”

曰:“时然后言,何言之有?”

樵者谓渔者曰:“吾尝负薪矣,举百斤而无伤吾之身,加十斤则遂伤吾之身.敢问何故?”

樵者谓渔者曰:“子可谓知《易》之道矣。吾也问:《易》有太极,太极何物也?”

曰:“但是子知子之薪,能济吾之鱼,不知子之薪以是能济吾之鱼也。薪之能济鱼久矣,不待子而后知。苟世未知火之能用薪,则子之薪虽积丘山,独且何如哉?”

樵者问渔者曰:“小人可绝乎?”

渔者谓樵者曰:“天下将治,则人必尚行也;天下将乱,则人必尚言也。尚行,则笃实之流行焉;尚言,则诡谲之流行焉。天下将治,则人必尚义也;天下将乱,则人必尚利也。尚义,则廉让之流行焉;尚利,则攘夺之流行焉。三王,尚行者也;五霸,尚言者也。尚行者必入于义也,尚言者必入于利也。义利之相去,一何如是之远耶?是知言之于口,不若行之于身。行之干身,不若尽之于心。言之于口,人得而闻之,行之于身,人得而见之,尽之干心,神得而知之。人之聪明犹不成欺,况神之聪明乎?是知无愧于口,不若无愧于身,无愧于身,不若无愧于心。无口过易,无身过难,无身过易,偶然过难。既偶然过,何难之有!吁,安得偶然过之人,与之语心哉!”

曰:“薪,火之体也。火,薪之用也。火无体,待薪然后为体;薪无用,待火然后为用。是故凡有体之物,皆可焚之矣。”

曰:“吾知有效乎子矣。”

渔者谓樵者曰:“大哉!权之与变乎?非贤人无以尽之。变然后知六合之消长,权然后知天下之轻重。消长,时也;轻重,事也。时有否泰,事有损益。贤人不知随时否泰之道,奚由知变之所为乎?贤人不知随时损益之道,奚由知权之所为乎?运消父老,变也;处轻重者,权也。是知权之与变,贤人之一道耳。”

曰:“太极生两仪,两仪,六合之谓乎?”

渔者曰:“择臣者,君也;择君者,臣也。贤愚各从其类而为。何如有尧舜之君,必有尧舜之臣;有桀纣之君,而必有桀纣之臣。尧舜之臣,生乎桀纣之世,桀纣之臣。生于尧舜之世,必非其所用也。虽欲为祸为福,其能行乎?夫上之所好,下必好之。其若影响,岂待驱率百然耶?上好义,则下必好义,而不义者远矣;上好利,下必好利,而倒霉者远矣。好利者众,则天下日削矣;好义者众,则天下日盛矣。日盛则昌,日削则亡。盛之与削,昌之与亡,岂其远乎?在上之所好耳。夫治世何尝无小人,乱世何尝无君子,不消则善恶何由而行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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