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端端在司膳司待着,天子非要指名点姓叫她随行。她战战兢兢地来了,却又仿佛压根儿没她甚么事。他是九五之尊,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,要来的人也能够抛到九霄云外。
刘姑姑嘲笑一声,阴阳怪气地说:“如何,换个床就不乐意了?瞧着你年纪小,姑姑教你,在宫里做人要学会夹着尾巴。别觉得本身在御前露了个脸,就成了半个主子。你瞅瞅那太明湖里的鱼,皇上也曾经夸过它们赏心好看,成果呢,它们哪天就是死了,皇上也不晓得。左不过是看过一眼的牲口罢了,那里会放在心上?”
天子南下,并非把政务全抛在了脑后,江南的盐务停顿、沿途的民情民愿,他一刻都不得闲。最要命的是,他还晕船。
两层高的楼船当真不一样,船面下闷热潮湿,可这顶层华丽新奇,微风拂面,若不是船身晃闲逛悠的,一不留意还觉得是到了哪个富朱紫家的亭台楼阁。
“江南女子就不必了,还是让朕替你物色个管束嬷嬷吧,教教你在出嫁前如何做个循规蹈矩、脑筋清楚的长公主。”
昭阳还是垂着眼道:“回皇上,这是珍珠翡翠白玉汤,明□□朱元璋最爱的。”
晕船不是病,但晕起来很要命。
她昂首觑了他一眼,这一眼不打紧,天子如何,如何清减了这么多?她愣住,百思不得其解。这几日姑姑们想方设法拿出看家本领来,大鱼大肉接连往天子这送,可天子如何瘦得下巴都尖了些,面色也有些惨白?
出行期近,世人的目光都看着,天子笑得一脸慈爱,摸摸澜春的头,轻声私语。
第十章
昭阳一言不发地和衣倒在床上,内里风大浪猛,拍打在船身上闷声作响。她面对窗子,看着黑魆魆的远处,心底渐渐地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。
天子奇道:“你这是如何了,脏兮兮的,有气有力,哪有半点典膳的模样?朕看你不像从厨房里出来,倒像是从煤炭里钻出来的。”
蹲在灶前煽风的人这才站起家来,慢吞吞地叫了声:“大总管。”
可留她在这笼子大小的船底是个甚么意义呢?
天子来了精力,让德安去差昭阳做些咸食来,他想起在佟贵妃宫里吃过的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:“让她不拘做些甚么来,只如果朕没吃过的就成,平淡些,不要太油腻了。”
出行那日,运河上朝阳初升,浩风劈面。船埠上停着一艘庞大的楼船,黑瓦青檐,朱红船身,船壁有明黄色雕斑纹饰,船桅上的蓝色旗号在风里鼓圆了肚皮。
昭阳也很苦,作为一介小小典膳能够伴驾随行原是光宗耀祖之事,只可惜另两名女官与她身份分歧,自视甚高,她压根不受待见,悲惨地沦为了洗菜工、灶头工、墩子以及粗使宫女。
她顿在那边,半晌后谨慎翼翼地问了句:“皇上是大病未愈,这几日病情几次了么?”
昭阳忍气吞声这么几日,内心跟油煎似的,在玉姑姑手底下做事她从未受过刁难,现在才尝到宫中情面冷暖、民气局促。她没忍住,抱着被子换床时还是低声道了句:“刘姑姑是金朱紫,当初合该留在宫里享清福,如何就出来伴驾随行了?”
德安领旨,从天子住的顶层走到了船面基层。灶房在绝顶,氛围闷热得紧,两位姑姑见他来了,忙不迭存候。德安奇道:“昭阳那丫头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