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文心在屋里头闻声了,倒笑了声:“你可别吓跑她了。”招手把菱角叫到身边,那字帖也给她做了一份,叫她自家去写,手上做着活计,心却定不下来,也不晓得叶氏的病好上些没有。

菱角面庞红扑扑的,宋荫堂斯斯文文一付好边幅,她见过两回,眼儿都不瞬的盯着,女人是都雅的,少爷也都雅,这么一想连叶氏也必是个生得都雅的太太。

春燕进城的时候,天气还早,詹家再敷裕也是没马车的,她坐在驴车上,一起都有人看,她却半点不感觉,盯着丈夫赶车的背影,咬了唇儿,若想归去,就得哄着丈夫也到城里来当差,可他学的就是庄头上的事儿,管事帐房都不成,可离了叶氏,她又实在心不安,繁杏也要嫁了,叶氏身边离了人,病症可怎办。

他打小就不肯意当官的,看看叶家再看看宋家,他从没有争强向上的心,非恰当官为的是老太爷老太太,叶氏自发病体难支,经得叶家事,还想着甚么功名利禄,儿子的性子,那里合适当官呢?

春燕把心一横:“太太如果然拿不定主张,不如就送表女人去穗州,离得远远的,纵有念想也淡了。”大少爷重情,如果天长日久两个真的由浅变浓,可就再难拆开了。

叶氏看她一眼,晓得春燕是为着她好,不叫她难堪,这体例看来也是对宋荫堂好,可究竟没能随他的心愿:“我常常想,活到现在,数一数也过了三十六个春秋了,到底甚么是好甚么是不好,竟说不明白,原是白活了。”

但是手札又不能作假,大少爷送嫁去了,身边跟着的人报返来,说是日日都有一封信,老太爷这儿还须得隔上五六日,表女人那边是每天都不竭,如何叫人信这两个半点私交都没有。

詹江陪着她到二门上,春燕家里来了人接他,院子他是进不去的,便先跟着去了春燕家拜见岳父岳母,春燕手上拿着一包衣裳拎着食盒,还没进院子就有小丫头撵上来替她拿,春燕顺手给了她一个喜包,里头裹着糖和喜钱,小丫头子欢天喜地,不住拿眼儿打量她。

她坐在葡萄架子底下做起针线,一面扎针一面道:“才刚进院的小丫头子,不是管事妈妈的亲戚也上不去,我出来的时候院里头洒扫的小吉利扫院都扫了五六年了。”

石桂还从没见过詹家的儿子,这么一看,两个倒也相衬,那人白皮清癯,扶着春燕下车,细细问她:“另有一刻,你要不要出来坐坐。”

叶氏晓得她今儿返来,掐着点儿起来梳头穿衣,繁杏劝了又劝,她只是摆手:“是她的大事,躺着成甚么模样。”

石桂抖一抖衣裳:“你去了,再哭鼻子也回不来。”

菱角鼻子一噏,舌头都不会动了,石桂又加上一句:“夏季里起早些便罢,夏季哪个手上不生疮,冻掉掉手头,你睡到甚时候起,丫头们当差还能似你的?”

石桂看她兴兴头头的,抿了抿嘴儿:“那你就扔下你徒弟,自家到城里去了?不学字了?”刘婆子只当这位是投奔了来的堂女人,还想借着她的光把女儿送到宋家去当差,非论叶文心在不在别苑里住了,菱角都是进不去的。

菱角一向跟在石桂身边,尽是恋慕的看着春燕,还问石桂:“家里的太太生得甚么模样?”石桂才要笑一声说跟叶文心生得像,又从速咽归去:“你不是见过大少爷,大少爷同太太生得很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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