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婆子一筷子夹了麻牌大小的肉,往嘴里塞了直流油,一面大嚼一面道:“你那里晓得,阿谁吸灯油的鄙吝鬼,在镇子上包了一个,花娘爱俏,鸨儿要钞,他这芝麻丁点儿大的管事,不抠克了我们,拿甚么去供!”
“还是妈妈想得着,我还想剩点料子再做一件呢。”替她烧了茶,摸出两个甜枣子来泡在茶里,有点甜味儿当甜茶吃。
葡萄面上泛红,可想着那花布绒花,满面堆起笑来:“妈妈想想,我们在这儿半点油水都没,再不开点财路,肉都吃不上了。”
夜里不必石桂去给郑婆子烫脚,葡萄自家去了,磨得郑婆子应了,本来她就没甚好不该的,竹笋又不生在她家地头里,手上又没多少活计要做,按说跟着她的人该她来摒挡,石桂不知就里肯自个儿去攒衣裳妆匣鞋子,总好过她摸出钱来替她购置了。
石桂一篓装了两斤半,换了三十文来,她这才歇够了,午间跟着去了松竹精舍,看门的就是孙婆子,她晓得石桂衣裳也没领着,连块粗皂角都无,气得又骂两声邃密鬼,石桂便笑:“王管事不在,也不劳烦了他,我自家换了布来,还得央着妈妈替我看看样儿。”
石桂有了盼头,葡萄却只要三日的热性儿,统共换了三十文,就不肯再干那粗活计,整天吃了便犯春困,没一会儿就窝在檐下打盹,那里肯往山下跑。
第二日一早,天赋刚亮,石桂就拎了篓儿去了精舍,一篓装了六七根,擦了手脸归去帮着郑婆子烧灶,她内心落定,昨儿夜里睡得便熟,等天一亮就起来了,葡萄却还睡得晚,夜里信誓旦旦想着要赚它个一百文,天亮又起不来了。
脚背抬起来伸到毛巾里让葡萄擦干,伸手捏了她的鼻子:“好你个小鬼,但是你的主张?”见着葡萄点头,哼得一声:“必是石桂的主张,你来了两年多,哪一年想着了?”
石桂攒下来的钱端的换了布来,素色无花潮兰布,裁下三尺来,做了一身衣裳,余下的零头就做了帕儿,石桂是会裁衣裳的,却拿了布头去叩孙婆子的门,买了些瓜子,抱着布说要跟她学剪
这日石桂抱了衣裳自个儿返来串线缝袖口,葡萄和衣躺在床上,见她出去“哧”了一声:“两条腿儿恨不得作八条腿儿迈的,如何今儿肯歇着了?”
孙婆子看了她就笑:“你才多大点儿,就要学起剪裁来了,你屋里阿谁,这会儿了连帕子琐个边儿都不成。”
葡萄听了心头一动,她认了郑婆子当乳母,是个依托不错,可也得交上半个月的月钱去,统共只要二钱银子,再交出一钱,余下一钱够干甚么用,她最好吃,又爱买花布裁衣裳,女人家有的弊端一样很多,可手上的零花却只要一百文,闻声石桂如许说,睇她一眼:“怎的?你还打起这主张来了。”
原在石家,大人衣裳不会做,喜子的小褂子小裤头都是石桂给做的,她来也不是真的学着做衣裳,只是想着跟孙婆子套套近乎,她看着园子的门,往掉队出更便宜些。
在老宅里猪肉都算是粗吃,到这儿竟算是大荤了,郑婆子应下声来:“你们两个,这事儿可不准张扬。”
能吃上米饭,石桂已经感觉香,郑婆子却叹:“如许的米,我们在老宅里那里吃过,便是荒年也不吃这个,到这儿倒是日日不竭,猪油蒙了心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