氛围突然一凝。
金嬷嬷含混了。
“府里的中馈虽是三婶主持,可二房到底是您的地界,您想如何管就如何管。”若生温声说着,又想起一事来,忙补了句,“也别在乎我。论管家,我但是丁点不懂。今后爹爹同我,都还得仰仗您顾问,您尽管放开了去管。”
颜先生是连家重金礼遇的西席,很多年前就以一手妙绝的好字名扬天下。她倒是个行事懒惰又只爱听好话的,写的字在颜先生看来恐怕打死了也就只能是鬼画符罢了,可何如损不得,只得含含混糊说上两句不错,未曾想竟叫金嬷嬷几个当真了。
连二爷松开了若生的手,扑到炕上抱住了锦被:“那成吧,嬷嬷给我说个故事,我就睡了。”
若生闻言,完整恼了。
连二爷听进了耳里,可却又不想跟朱氏呆在一块,不觉踟躇起来。若生也不催促,侧目看了两眼金嬷嬷,表示她到边上说话。
若生却摆了摆手拦了她,道:“嬷嬷也归去歇着吧。”
“不听故事,怎睡得着?”连二爷不欢畅了。
可金嬷嬷闻声了,听得清清楚楚。她惊奇地看向若生远去的背影,穿戴红羽绉面白狐狸皮鹤氅的身影明显是熟谙的,可方才说话的那小我,却像是她从未熟谙过的。
走下一级台矶,她背对着金嬷嬷,轻笑着叹了声,缓缓道:“她是个好人,跟小祺一样……一样好……”
各色小点渐次被摆在了桌上,连二爷夹了只晶莹剔透的小巧虾饺一口咬下,昂首四顾,没见着金嬷嬷,这才放心大胆地同若生道:“她讲得比嬷嬷风趣多了!”
她对朱氏一百个放心。
被问着话的丫环出了一脑门子的盗汗,小声辩论:“奴、奴婢觉得这是太太要用的水……”
闻声响动,俩人一齐回过甚来。视野触及若生跟朱氏挽在一块的手时,不由得都唬了一大跳。
弟弟若陵年事太小,甫一离了熟谙的环境,夜里便老是哭泣,睡不安生。朱氏便搂着他拣些坊间奇事来讲,哄他睡觉,若生睡在一旁,便也闭着眼睛细细跟着听。她至当时方知,朱氏竟另有这般好辩才,说得妙趣横生,便是不爱听这些事的人只怕也得听入了迷。
二人正说着话,连二爷俄然叫了声“阿九”。
朱氏性子软和,见她着恼,赶快相劝:“罢了,不过一盆子水,令人去重新打过便是了。”一派息事宁人的口气,言罢叮咛下去,“速速去重新换了来。”
送水的丫环如蒙大赦,忙不迭退了下去。
少顷进了阁房,连二爷已换了身洁净的衣裳,抱着小巧新奇的暖炉袖手盘腿坐在热炕上。金嬷嬷则站在靠墙根的黑漆长条矮几前,正拿着小银剪修着烛芯。
“女人,不信您问太太,这是太承平素就用惯的,再热就烫了……”
“好。”若生笑了起来。
她当即沉了脸,也不言语,只冷然看着面前的人。
若生知她是故意给本身留脸面,便也不戳穿她的一番美意。
若生却听得明白。
倒是朱氏,像她这般大时,已历经千难,非常沉稳无能了,怎会不及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