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二
讵料一朝撄祸害,门庭萧索忽无人。
烟水散人曰:予闻女无美恶,入宫见妒。尝读汉史至戚夫人、班婕妤之事,每为之掩卷三叹。彼吕雉之恶,固不敷论。至若飞燕姊娣,犹不能容一班姬。嗟乎!秋扇被捐,绿满长门之草;解肢为彘,血成永巷之磷。妒忌之于人,亦甚矣哉!
玉宇迥无烟,到更深兴益添。庾楼乐事还应浅,人圆月圆。歌哗笑喧,石家金谷何必羡。漫流连,平分秋色,狡兔乍离弦。
鸿对曰:“露台素以礼义教民,亦当曲谅下情。彼虽权势可畏,亦安有无端夺人爱妾之理?在昔晋季中衰,变生宗室,故季伦不免于祸耳!今在堂堂圣朝,岂容权佞横行。虽有赵王之势,不能夺罗敷之节,矧鸿乃男人乎!”
媒妪冀得厚谢,遂极口赞誉其美,异犹未信曰:“必须遣一仆妇,亲往一看,方可纳采。”媒妪勉强应诺,本日趋告窦翁曰:“须得湘娥权期间作蜜斯,则姻事可谐。”窦翁欣然首肯,疾令湘娥妆饰以俟。
愿为厉鬼将冤报,岂向人间化杜鹃。
珍姑自逊才不能及,最相爱重,呼以湘妹而不名。
直斩楼兰酬壮志,期君谈笑获封侯。
鸿尝得异香而不识,以问湘娥,湘娥曰:“妾闻汉武帝时,有浮忻国遣使贡兰金之泥、瑞雀之香。其金百铸,色变成白,而有光如银,唐人诗所谓‘银烛’是也。其香燃以熏衣,经年不散,若炼药水,涵浸百日,则焚之能致群雀飞舞而下。今观此香,形如雀脑,气过沉檀,殆即瑞雀之香也。”鸿犹未信,及观《汉武别传》,果有是香。而其所载,与湘娥所说无异。
忽一日,有崔平仲者,浙之山阴人也,与京中一显僚年家契厚。而保定刺史郑公为崔戚属,故平仲以贡候选,将诣长安,而路经保定。谒郑以后,闻鸿富甲闾里,很有园亭之胜,遂定居焉。鸿以郡守至戚,本日置酒接待,而令数婢歌以侑觞。
因而中秋节近,鸿乃设席南楼。句联五字之奇,肴极八珍之美。自郢雪、玉香、李翠而外,更有二十余姬,态貌争妍,绮罗云绕,皆所谓天姿国色也。然自湘娥一至,亭亭独立,更压群芳。
厥后法僧果以奸骗妇女,事泄而逃。戚属中有知其事者,无不重琰之智识。
平仲曰:“崔某一抵贵郡,即闻尊宠有郝姬者,国色无双,妙解乐律。未审足下肯令出见,而使东海鄙人获闻名都之雅曲否?”
时有法僧,自北至苏,聚徒数百,讲经于虎丘寺。府县各官,乃至阖郡缙绅,无不往寺拜见,事以师礼。因而苏人竟传活佛下临,上自衣冠士女,下至茅舍裙钗,莫不趋闻妙谛,祈求法号,唯以得见为幸。
其四
献赋无才徒企仰,请缨有志尚淹留。
一看罗裙并绣襦,可知恩宠与人殊。
采莲小妇乳花香,罗袖新裁半臂长。
既而人益满集,恶少年响妇之少而艳者,于人队中争为轻浮。而同船诸女或失簪珥,或卸其履,更有裙幅扯碎,含愧下船,琰始笑曰:“顷间姊姊嗔我,今果何如?夫听经非闺女之事,而游僧岂西土金仙,何况男女稠浊,不无少损风采,终不若愚妹在船之为妙也。”
湘娥笑曰:“君之妙音,似得杨美之派,在本日厥技中,不得不推为第一手。但声音之道,含蓄无穷。自昔以来,唯唐之李摹、宋之王淑,以笛擅名,别的寥寥罕继。必使高低疾徐,声韵稳协,五音六律,正变无乖。然后发之于喉、应之于手,而战役清正,自无轻重舛戾之讹。今君于第七调,本系正宫,而混入商声。及至入破第三字,又平仄失叶。似于至美中,不无少损,此我以是不敢谬为赏叹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