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伤死别平生离,两处睽违两地悲。

石氏见丈夫才中进士,便娶小夫人,非常不乐。只因新进士纳宠,也算通例,不好禁得他。本来士子中了,有四件对劲的事:

不幸本日途中骨,犹是前宵梦里人。

且说楚娘夫亡子死,日夕哀号。石氏道:“你今孩子又死,没什牵挂了,还不快转嫁罢!”楚娘哭道:“妾受先老爷之恩,本日合法陪侍夫人一同守节。就使妾有贰心,夫人还该正言切责,如何反来相逼!”石氏道:“你不要本日口硬,今后守不得,弄出不伶不俐的事来,倒坏我家风。”楚娘见夫人出言太重,大哭起来,就要寻死觅活。鲁惠再三安慰,又劝石氏道:“二娘有志守节,是替我家争气的事。母亲正该留她陪侍,何必强她!”石氏道:“我眼里着不得如许人。你若要她陪侍我,却不是要气死我了!”鲁惠传闻,迟疑半晌,乃对楚娘道:“二娘,你既不肯改节,母亲又不要与你同居。依我鄙意,不如去出了家罢,但不知你甘心否?”楚娘道:“夫人既不相容,妾身甘心削发。只恐没有可居的庵院?”鲁惠道:“你若肯削发,待我寻个好地点送你去!”便叮咛吴成,要寻一清净庵院,送二娘去削发。吴成道:“本城中有个女真观,名为‘清修院’,乃是九天玄女的香火。小人亡故的母亲,曾在那边削发过来。内里道姑数人,都是老成的。二娘若到这地点去,倒也稳便。”鲁惠闻言,即亲往观中访看,见这些道姑,公然都是俭朴丰年纪的,遂命吴成告诉来意。道姑见说是鲁衙小夫人要来削发,不敢不允。鲁惠择了谷旦,备下银米衣服之类,亲送楚娘到观中去。楚娘哭别了灵座,欲请夫人拜别,夫人不要相见。楚娘掩泪登车。径往清修院中去了。石氏当时方才拔去眼中之钉。恰是:

不说楚娘在道观削发,且说鲁惠既安设了楚娘,便清算行装,哭别母亲,仍唤吴成跟着,起家出门往柳州扶柩。只因心中痛念先人,一起水绿山青,鸟啼花落,适增鲁孝子的悲感。不则一日,来至柳州空中,问到那埋柩的地点。只见荒冢垒垒,此中有一高大些的,前立石碑,碑上大书鲁翔名字。鲁惠见了,痛入心脾,放声一哭,天日为昏。吴成亦抽泣不止。路旁观者,无不堕泪。鲁惠命吴成大班香纸酒肴,就冢前祭奠,伏地长号。

妻妾争光处,方知说话难。

现在待鄙人说一丧父相逢、亡儿重生的奇遇,与各位听。

坐他一乘轿,讨他一个小。

鲁翔却不睬会得夫人之意,只顾清算起家。那上林县接官的衙役也到了。鲁翔唤两个家人跟从,一其中年的叫做吴成,一个少年的叫做沈忠,其他脚夫数人。束了行李,雇了车夫,与石氏、楚娘道别出门。公子鲁惠,直送父亲至三十里外,方才拜别。鲁翔叮嘱道:“你在家好生奉养母亲。楚娘有身,叫她好生调护。每事还须你用心看顾!”鲁惠领命自回。

且说家中自鲁翔出门后,石氏常寻事要何如楚娘,多亏公子鲁惠解劝,楚娘甚感之。鲁惠闻广西一起兵险难行,放心不下,经常求签问卜。这日正坐在书房,传闻吴成归了,喜道:“想父亲已到差,今差他来接家眷了!”连步忙出,只见吴成哭拜于地。举家惊问,吴成细将前事哭述一遍,取削发书呈上,说道:“这封书,不想就做了老爷的遗笔!”鲁惠此时心如刀割,跌脚捶胸,仰天号恸。拆书旁观,书中还说:“我上任后,即来驱逐汝母子。”末后,又叮咛看顾楚娘孕体。鲁惠看了,一发心伤,哭昏几次。石氏与楚娘,都哭得发昏畴昔。恰是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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