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几日,甘家母女及胜哥都接到。甘母、秀娥且住在城外第宅中,先令苍头、老妪送胜哥进衙。长孙陈见胜哥病体已愈,非常欢乐,对他说了本身顶名仕进之故。领他去见子孙去疾,呼为老叔,又叫他拜母亲灵座。胜哥一见灵座,哭倒在地。长陈孙扶他去睡了。次日,衙中结彩悬花,迎娶新夫人。胜哥见这风景,更加哀号。长孙陈恐新夫人来见了不便,乃引他列孙去疾那边歇了。少顷,秀娥迎到,甘母也坐轿进衙。长孙陈与秀娥结了亲,拜了甘母,又到辛氏灵座前拜了,然后迎入洞房。长孙陈于花烛下觑那秀娥,公然仙颜。此夜恩典,自不必说。有一曲《黄莺儿》,单道那续娶少妇的乐处:
已于绝处逢活路,又向凶中缔新姻。
井中死者不复活,顿时生人又惧罪。
前人啮指尚心疼,何况半途见惨烈。
长孙陈见儿子得病,不能行动,惶恐无措。甘母闻知,叫老妪出来讲道:“客长,公子有病,且宽解住此,将息好了去,不必着忙。”长孙陈感激称谢。又坐在榻前,抚摩着胜哥,带哭地说道:“你母亲只为要留你这点骨肉,故自拚一命。我心如割,你今如有些是非,连我也不能活了!”口中说着,眼中泪如雨下,却早打动了内里一小我。
痛从定后还思痛,欢欲来时不敢欢。
傍晚后,悲来欲解全恁酒。全恁酒,只愁酒醒,悲情还又。新弦将续难忘旧,此情未识卿知否?卿知否,唯求来世,天长地久。
婚议既定,长孙陈急欲讨路引。甘泉道:“这不难,妹丈可写一个禀揭来,待我持去代禀县尊,本日可得。”长孙陈便写下一个禀揭,只说要往云台山进香的,捏个姓名叫做孙无咎,取出息无咎之意。甘泉把禀揭袖了,道别而去。却说胜哥卧在榻上,听得父亲已与甘家结婚,非常伤感。到晚间,反复心疼,发热起来。长孙陈好生忧愁,欲待把本身不得不结婚的苦情奉告他,又恐被人听得,不敢细说。至次日,甘泉公然讨得路引来了。长孙陈固然有了路引,却见胜哥的病体沉重,放心不下,只得倒住着替他延医服药。又过了好几日,方垂垂痊可。长孙陈才放宽了心,办理起家。甘母置酒饯行,又送了些盘费。长孙陈请甘母出来,下了四拜,说道:“小儿在此,望岳母看顾!”甘母道:“现在是一家骨肉了,不劳叮咛。”长孙陈又叮咛胜哥道:“你放心在此保养病体,切莫忧煎。我一至阆州,即遣人来接你。”胜哥牵衣哭泣,长孙陈挥泪出门,上马而去。甘泉也来送了一程,道别自回。长孙陈虽缔新姻,心中只痛念亡妻,于路口占《忆秦娥》词一首云:
这天偏能忆旧偶,只因尚未续新弦。
去疾俄然有疾,善存几不能存。
长孙陈在路晓行夜宿,但遇客店,看了路引并无停滞。一日,正在一个客店里买饭吃,只见有个公差打扮的人,也入来买饭。店东人问他是那里来的,那人向胸前取出一个官封来,说道:“我是阆州刺史衙门,差往李节度军前送达公文的。”长孙陈听了,暗喜道:“莫非我丈人知我失时,要替我挽回,故下书与李节度么?”便问那人道:“阆州辛老爷,有何事要投文与李节度?”那人道:“现在辛老爷不在阆州了。这公文不是辛老爷的,也不知为着什事?”长孙陈惊问道:“辛老爷那里去了?”’那人道:“辛老爷才到任,却因朝中有人荐他,钦召入京去了。现在是本州佐贰官掌印哩!”长孙陈传闻,惊呆了半晌。想道:“这却怎处?”岳父已入京,我去阆州做什?逃罪之人,又不敢往京中去,况与路引上不对。欲仍回甘家,又没有阆州打回的路引。”此时端的进退两难。恰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