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时虽遣军拒裕,而走意已决,潜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;闻谦等败,帅亲信数千人,声言赴战,遂将其子昻,兄子浚出南掖门。遇前相国参军胡藩,执马鞚谏曰:“今羽林弓手犹有八百,皆是义战,西人受累世之恩,不驱令一战,一旦舍此,欲安之乎!”玄不对,但举策指天,因鞭马而走,西趋石头,与仲文等浮江南走。经日不食,摆布进粗饭,玄咽不能下,昻抱其胸而抚之,玄悲不自胜。
刘敬宣、高雅之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,行刺南燕主备德,推司马休之为主。备德以刘轨为司空,甚宠任之。雅之欲邀轨同谋,敬宣曰:“刘公朽迈,有安齐之志,不成告也。”雅之卒告之,轨不从。谋颇泄,敬宣等南走,南燕人收轨,杀之,追及雅之,又杀之。敬宣、休之至淮、泗间,闻桓玄败,遂来归,刘裕以敬宣为晋陵太守。
裕入建康,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,裕于顿时抱方回与仲德对哭。追赠元德给事中,以仲德为中军参军。裕止桓谦故营,遣刘钟据东府。庚申,裕屯石头城,立留台百官,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,造晋新主,纳于太庙。遣诸将追玄,尚书王嘏帅百官奉迎乘舆,诛玄宗族在建康者。裕使臧熹入宫,收图书、器物,封闭府库;有金饰乐器,裕问熹:“卿得无欲此乎?”熹正色曰:“皇上幽逼,播越非所,将军首建大义,劬劳王家,虽复不肖,实无情于乐。”裕笑曰:“聊以戏卿耳。”熹,焘之弟也。
玄闻二将死,大惧,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。问群臣曰:“朕其败乎?”吏部郎曹靖之对曰:“民怨神怒,臣实惧焉。”玄曰:“民或可怨,神何为怒?”对曰:“晋氏宗庙,流散江滨,大楚之祭,上不及祖,此其以是怒也。”玄曰:“卿何不谏?”对曰:“辇上君子皆觉得尧、舜之世,臣何敢言!”玄沉默。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,侍中、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,众合二万。
南燕主备德闻桓玄败,命北地王钟等将兵欲取江南,会备德有疾而止。
萧方等曰:夫蛟龙暗藏,鱼虾亵之。是以汉高赦雍齿,魏武免梁鹄,安能够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!今王谧为公,刁逵亡族,醻恩抱怨,何其狭哉!
夏,四月,己丑,武陵王遵入居东宫,表里毕敬;迁除百官称制书,教称令书。以司马休之监荆、益、梁、宁、秦、雍六州诸军事、领荆州刺史。
南凉王傉檀畏秦之强,乃客岁号,罢尚书丞郎官,遣参军关尚使于秦。秦王兴曰:“车骑献款称藩,而擅发兵造大城,岂为臣之道乎?”尚曰:“王公设险以守其国,先王之制也。车骑僻在遐藩,密迩勍寇,盖为国度重门之防,不图陛下忽觉得嫌。”兴善之。傉檀求领凉州,兴不准。
初,王谧为玄佐命元臣,玄之受禅,谧手解帝玺绶;乃玄败,众谓谧宜诛,刘裕特保全之。刘毅尝因朝会,问谧玺绶地点。谧内不自安,逃奔曲阿。裕笺白武陵王,迎还复位。
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,魏咏之帅诸葛长民、刘敬宣、刘钟共击破之,斩杨秋于练固。
玄移还上宫,召侍官皆入止省中;加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征讨都督,以殷仲文代桓修为徐、兖二州刺史。谦等请亟遣兵击裕,玄曰:“彼兵锐甚,计出万死,如有蹉跌,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;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。彼空行二百里,无所得,锐气已挫,忽见雄师,必惊诧;我按兵坚阵,勿与比武,彼求战不得,天然散走,此策之上也。”谦等固请击之,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、右卫将军皇甫敷接踵北上。玄恐忧特甚。或谓:“裕等乌合微小,必将无成,陛下何虑之深!”玄曰:“刘裕足为一世之雄,刘毅家无担石之储,樗蒲一掷百万,何无忌酷似其舅;共举大事,何谓无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