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月,诏曰:“古之治天下,朝有进善之旌,诽谤之木,以是通治道而来谏者也。今法有诽谤、妖言之罪,是使众臣不敢纵情而上无由闻不对也,将何故来远方之贤能!其除之!”
颍阴侯骑贾山上书言治乱之道曰:臣闻雷霆之所击,无不摧折者;万钧之所压,无不糜灭者。古人主之威,非特雷霆也;执重,非特万钧也。开道而求谏,和色彩而受之,用其言而显其身,士犹惊骇而不敢他杀;又况于纵欲恣暴、恶闻其过乎!震之以威,压之以重,虽有尧、舜之智,孟贲之勇,岂有不摧折者哉!如此,则人主不得闻其过,社稷危矣。
上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,召觉得廷尉。吴公荐洛阳人贾谊,帝召觉得博士。是时贾生年二十馀。帝爱其辞博,一岁中,超迁至太中大夫。贾生请改正朔,换衣色,定官名,兴礼乐,以立汉制,更秦法。帝谦让未遑也。
昔者周盖千八百国,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,君有馀财,民有馀力,而颂声作。秦天子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,力罢不能胜其役,财尽不能胜其求。一君之身耳,所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,天下弗能供也。秦天子计其功德,度厥后嗣世世无穷;然身故才数月耳,天下四周而攻之,宗庙灭尽矣。秦天子居灭尽当中而不自知者,何也?天下莫敢告也。其以是莫敢告者,何也?亡养老之义,亡辅弼之臣,退诽谤之人,杀切谏之士。是以道谀、媮合苟容,比其德则贤于尧、舜,课其功则贤于汤、武;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。今陛下使天下举贤能刚正之士,天下皆欣欣焉曰:‘将兴尧舜之道、三王之功矣。’天下之士,莫不精白以承休德。今刚正之士皆在朝廷矣;又选其贤者,使为常侍、诸吏,与之驰驱射猎,一日再三出。臣恐朝廷之解驰,百官之堕于事也。陛下即位,亲身勉以厚天下,节用爱民,平狱缓刑;天下莫不说喜。臣闻山东吏布诏令,民虽老羸癃疾,扶杖而往听之,愿少斯须毋死,思见德化之成也。今功业方就,名闻方昭,四方乡风而从;豪俊之臣,刚正之士,直与之日日猎射,击兔、伐狐,以伤大业,绝天下之望,臣窃悼之。古者大臣不得与宴游,使皆务其方而高其节,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,经心以称大抵。夫士,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,臣窃愍之。陛下与众臣宴游,与大臣、刚正朝廷论议,游不失乐,朝不失礼,议不失计,轨事之大者也。上嘉纳其言。
太宗孝文天子上
时有献千里马者。帝曰:“鸾旗在前,属车在后,吉行日五十里,师行三十里。朕乘千里马,独先安之?”因而还其马,与道里费,而下诏曰:“朕不受献也。其令四方毋求来献。”
燕敬王泽薨。
汉之为汉,几四十年矣,公私之积,犹可哀思。失时不雨,民且狼顾;岁恶不入,请卖爵子。既闻耳矣,安有为天下阽危者如果而上不惊者!
贾至南越,南越王恐,顿首赔罪,愿奉明诏,长为藩臣,奉贡职。因而命令国中曰:“吾闻两雄不俱立,两贤不并世。汉天子,贤天子。自今以来,去帝制、黄屋、左纛。”因为书,称:“蛮夷大长、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天子陛下:老夫,故越吏也,高天子幸赐臣佗玺,觉得南越王。孝惠天子即位,义不忍绝,以是赐老夫者甚厚。高后用事,别异蛮夷,出令曰:‘毋与蛮夷越金、铁、田器、马、牛、羊。即予,予牡,毋予牝。’老夫处僻,马、牛、羊齿已长。自以祭奠不修,有极刑,使内史藩、中尉高、御史浅显三辈上书谢过,皆不反。又传闻老夫父母宅兆已坏削,兄弟宗族已诛论。吏相与议曰:‘今内不得振于汉,外无以自高异。’故更号为帝,自帝其国,非敢有害于天下。高皇后闻之,大怒,削去南越之籍,使使不通。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,故出兵以伐其边。老夫处越四十九年,于今抱孙焉。然夙兴夜寐,寝不安席,食不甘味,目不视靡曼之色,耳不听钟鼓之音者,以不得事汉也。今陛下幸哀怜,复故号,通使汉仍旧;老夫死,骨不腐。改号,不敢为帝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