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父偃说上曰:“茂陵初立,天下豪桀,并兼之家,乱众之民,皆可徙茂陵;内实京师,内销奸猾,此所谓不诛而害除。”上从之,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。
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,将军李息出代;青斩首虏数千人。
东夷薲君南闾等共二十八万人降,为苍海郡;人徒之费,拟于南夷,燕、齐之间,靡然骚动。
“夫匈奴可贵而制,非一世也;行盗侵驱,所觉得业也,本性当然。上及虞、夏、殷、周,固弗程督,禽兽畜之,不属为人。夫上不观虞、夏、殷、周之流,而下循近世之失,此臣之所大忧,百姓之所痛苦也。”
昔秦天子兼并战国,务胜不休,欲攻匈奴。李斯谏曰:‘不成。夫匈奴,无城郭之居,委积之守,迁徙鸟举,可贵而制也。轻兵深切,粮食必绝;踵粮以行,重不及事。得其地,不敷觉得利也;得其民,不成调而守也;胜必杀之,非民父母也;靡敝中国,快心匈奴,非长策也。’秦天子不听,遂使蒙恬将兵攻胡,辟地千里,以河为境。地固沮泽、咸卤,不生五谷。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,暴兵露师十有馀年,死者不成胜数,终不能逾河而北,是岂人众不敷,兵革不备哉?其势不成也。又使天下蜚刍、啮輓粟,起于东陲、琅邪负海之郡,转输北河,率三十钟而致一石。男人疾耕,不敷于粮饷,女子纺绩,不敷于帷幕,百姓靡敝,孤寡老弱不能相养,门路死者相望,盖天下始畔秦也。
主父偃尤亲幸,一岁中凡四迁,为中大夫。大臣畏其口,赂遗累令媛。或谓偃曰:“太横矣!”偃曰:“吾生不五鼎食,死即五鼎烹耳!”
匈奴入上谷、渔阳,杀略吏民千馀人。遣卫青、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陇西,击胡之楼烦、白羊王于河南,得胡首虏数千,牛羊百馀万,走白羊、楼烦王,遂取河南地。诏封青为长平侯,青校尉苏建、张次公皆有功,封建为平陵侯,次公为岸头侯。主父偃言:“河南地肥饶,外阻河,蒙恬城之以逐匈奴,内省转输戍漕,广中国,灭胡之本也。”高低公卿议,皆言不便。上竟用偃计,立朔方郡,使苏建兴十馀万人筑朔方城,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,因河为固。转漕甚远,自山东咸被其劳,费数十百巨万,府库并虚;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。
严安上书曰:“今天下群众,用财侈糜,车马、衣裘、宫室,皆竞润色,调五声使有节族,杂五色使有文章,重五味方丈于前,以观欲天下。彼民之情,见美则愿之,是教民以侈也;侈而无节,则不成赡,民离本而徼末矣。末不成徒得,故缙绅者不惮为诈,带剑者夸杀人以矫夺,而世不知愧,是以犯法者众。臣愿为民轨制以防其淫,使贫富不相燿以和其心;心志定,则盗贼消,科罚少,阴阳和,万物蕃也。昔秦王意广心逸,欲威外洋,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,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以攻越。当是时,秦祸北构于胡,南挂于越,宿兵于无用之地,进而不得退。行十馀年,丁男被甲,丁女转输,苦不聊生;自经于道树,死者相望。及秦天子崩,天下大畔,灭世绝祀,穷兵之祸也。故周失之弱,秦失之强,稳定之患也。今徇西夷,朝夜郎,降羌、僰,略薲州,建城邑,深切匈奴,燔其龙城,议者美之。此人臣之利,非天下之长策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