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州行台仆射高劢将兵侍卫太后、太子,自土门道还邺。时寺人仪同三司苟子溢犹恃宠纵暴,官方鸡彘,纵鹰犬搏噬取之;劢执以徇,将斩之;太后救之,得免。或谓劢曰:“子溢之徒,言成祸福,独不虑后患邪?”劢攘袂曰:“今西寇已据并州,达官率皆委叛,正坐此辈浊乱朝廷。若得本日斩之,明日受诛,亦无所恨!”劢,岳之子也。甲子,齐太后至邺。
是夜,齐主欲遁去,诸将不从。丁巳,周师至晋阳。齐主复大赦,改元隆化。以安德王延宗为相国、并州刺史,总山西兵,谓曰:“并州兄自取之,儿今去矣!”延宗曰:“陛下为社稷勿动。臣为陛下出死力战,必能破之。”穆提婆曰:“至尊计已成,王不得辄沮!”齐主乃夜斩五龙门而出,欲奔突厥,从官多散。领军梅胜郎叩马谏,乃回向邺。时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从,广宁王孝珩、襄城王彦道继至,得数十人与俱。
癸酉,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,又分军出汾水关,自帅雄师上鸡栖原。宇文盛遣人垂危,齐王宪自救之。齐师退,盛追击,破之。俄而椿告齐师稍逼,宪复还救之。与齐对陈,至夜不战。会周主召宪还,宪引兵夜去。齐人见柏庵在,不之觉。明日,始知之。齐主使高阿那肱将前军先进,仍节度诸军。
周主出城,饥甚,欲遁去,诸将亦多劝之还。宇文忻勃然进曰:“陛下自克晋州,乘胜至此。今伪主驰驱,关东响震,自古行兵,未有若斯之盛。昨日破城,将士轻敌,微有倒霉,何足为怀!丈夫当死中求生,败中取胜。今破竹之势已成,何如弃之而去!”齐王宪、柱国王谊亦觉得去必不免,段畅等又盛言城内空虚。周主乃驻马,鸣角出兵,俄顷复振。辛酉,旦,还攻东门,克之。延宗战力屈,走至城北,周人擒之。周主上马执其手,延宗辞曰:“死人手,何敢迫至尊!”周主曰:“两国天子,非有怨恶,直为百姓来耳。终不相害,勿怖也。”使复衣帽而礼之。唐邕等皆降于周。独莫多娄敬显奔邺,齐主觉得司徒。
周齐王宪攻拔洪洞、永安二城,更图进取。齐人焚桥守险,军不得进,乃屯永安。使永昌公椿屯鸡栖原,伐柏为庵以立营。椿,广之弟也。
周主以将士倦怠,欲引还。士彦叩马谏曰:“今齐师遁散,众心皆动。因其惧而攻之,其必将举。”周主从之,执其手曰:“余得晋州,为平齐之基,若不恪守,则大事不成。朕无前忧,唯虑后变,汝善为我守之!”遂帅诸将追齐师。诸将固请西还,周主曰:“纵敌患生。卿等若疑,朕将独往。”诸将乃不敢言。癸丑,至汾水关。齐主入晋阳,恐忧不知所之。甲寅,齐大赦。齐主问计于朝臣,皆曰:“宜省赋息役,以慰民气;收遗兵,背城死战,以安社稷。”齐主欲留安德王延宗、广宁王孝珩守晋阳,自向北朔州。若晋阳不守,则奔突厥,群臣皆觉得不成,帝不从。
臣光曰:赏有功,诛有罪,此人君之任也。高禀承使异国,漏泄大谋,斯叛臣也。周高祖不自行戮,乃以赐谦,使之复怨,失政刑矣!孔子谓以德抱怨者,何故报德?为谦者,宜辞而不受,归诸有司,以正典刑。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,美则美矣,亦非公义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