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主以将士倦怠,欲引还。士彦叩马谏曰:“今齐师遁散,众心皆动。因其惧而攻之,其必将举。”周主从之,执其手曰:“余得晋州,为平齐之基,若不恪守,则大事不成。朕无前忧,唯虑后变,汝善为我守之!”遂帅诸将追齐师。诸将固请西还,周主曰:“纵敌患生。卿等若疑,朕将独往。”诸将乃不敢言。癸丑,至汾水关。齐主入晋阳,恐忧不知所之。甲寅,齐大赦。齐主问计于朝臣,皆曰:“宜省赋息役,以慰民气;收遗兵,背城死战,以安社稷。”齐主欲留安德王延宗、广宁王孝珩守晋阳,自向北朔州。若晋阳不守,则奔突厥,群臣皆觉得不成,帝不从。
周主出城,饥甚,欲遁去,诸将亦多劝之还。宇文忻勃然进曰:“陛下自克晋州,乘胜至此。今伪主驰驱,关东响震,自古行兵,未有若斯之盛。昨日破城,将士轻敌,微有倒霉,何足为怀!丈夫当死中求生,败中取胜。今破竹之势已成,何如弃之而去!”齐王宪、柱国王谊亦觉得去必不免,段畅等又盛言城内空虚。周主乃驻马,鸣角出兵,俄顷复振。辛酉,旦,还攻东门,克之。延宗战力屈,走至城北,周人擒之。周主上马执其手,延宗辞曰:“死人手,何敢迫至尊!”周主曰:“两国天子,非有怨恶,直为百姓来耳。终不相害,勿怖也。”使复衣帽而礼之。唐邕等皆降于周。独莫多娄敬显奔邺,齐主觉得司徒。
丙辰,周主与齐王宪会于介休。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举城降,觉得上柱国,封郇公。
齐主至洪洞,淑妃方以粉镜自玩,后声乱,唱贼至,因而复走。先是齐主以淑妃为有功劳,将立为左皇后,遣内参诣晋阳取皇后服御祎翟等。至是,遇于中涂,齐主为按辔,命淑妃著之,然后去。
延宗初称尊号,遣使修启于瀛州刺史任城王湝,曰:“至尊出走,宗庙事重,群公劝迫,权主号令。事宁,终归叔父。”湝曰:“我人臣,何容受此启!”执使者关送邺。
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军,周主封赏各有差。
臣光曰:赏有功,诛有罪,此人君之任也。高禀承使异国,漏泄大谋,斯叛臣也。周高祖不自行戮,乃以赐谦,使之复怨,失政刑矣!孔子谓以德抱怨者,何故报德?为谦者,宜辞而不受,归诸有司,以正典刑。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,美则美矣,亦非公义也。
乙卯,齐主诏安德王延宗、广宁王孝珩募兵。延宗入见,齐主告以欲向北朔州,延宗泣谏,不从,密遣摆布先送皇太后、太子于北朔州。
初,邺伊娄谦聘于齐,其参军高遵以情输于齐,齐人拘之于晋阳。周主既克晋阳,召谦,劳之。执遵付谦,任其抨击。谦顿首,请赦之,周主曰:“卿可聚众唾面,使其知愧。”谦曰:“以遵之罪,又非唾面可责。”帝善其言而止。谦待遵如初。
甲戌,周以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宁梁士彦为晋州刺史,留精兵一万镇之。
兵才合,齐主与冯淑妃并骑观战。东偏小却,淑妃怖曰:“军败矣!”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曰:“大师去!大师去!”齐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桥。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:“半进半退,战之常体。今兵众全整,未有亏伤,陛下舍此安之!马足一动,情面骇乱,不成复振。愿速还安抚之!”武卫张常山自后至,亦曰:“军寻收讫,甚完整。围城兵亦不动。至尊宜回。不信臣言,乞将内参往视。”齐主将从之。穆提婆引齐主肘曰:“此言难信。”齐主遂以淑妃北走。齐师大溃,死者万馀人,军资东西,数百里间,委弃山积。安德王延宗独全军而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