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祖神尧大圣光孝天子下之下
上命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等与学士、法官更议定律令,宽绞刑五十条为断右趾,上犹嫌其惨,曰:“肉刑废已久,宜有以易之。”蜀国法曹参军裴弘献请改成加役流,流三千里,居作三年;诏从之。
诏追封故太子建成为息王,谥曰隐;齐王元吉为剌王,以礼改葬。葬日,上哭之于宜秋门,甚哀。魏征、王珪表请陪送至墓所,上许之,命宫府旧僚皆送葬。
上尝言:“吾自少经略四方,颇知用兵之要,每观敌陈,则知其强弱,常以吾弱当其强,强当其弱。彼乘吾弱,逐奔不过数十百步,吾乘其弱,必出其陈后反击之,无不溃败,以是取胜,多在此也。”
上令封德彝举贤,久无所举。上诘之,对曰:“非不经心,但于今未有奇才耳。”上曰:“君子用人如器,各取所长,古之致治者,岂借才于异代乎?正患己不能知,安可诬一世之人!”德彝惭而退。御史大夫杜淹奏“诸司案牍恐有稽失,请令御史就司检校。”上以问封德彝,对曰:“设官分职,各有所司。果有愆违,御史自应纠举;若遍历诸司,搜括疵飇,太为烦碎。”淹沉默。上问淹:“何故不复论执?”对曰:“天下之务,当尽至公,善则从之。德彝所言,真得大抵,臣诚恳服,不敢遂非。”上悦曰:“公等各能如是,朕复何忧!”
初,萧瑀荐封德彝于上皇,上皇觉得中书令。及上即位,□瑀为左仆射,德彝为右仆射。议事已定,德彝数反之于上前,由是有隙。时房玄龄、杜如晦新用事,皆疏瑀而亲德彝,□瑀不能平,遂上封事论之,辞指寥落,由是忤旨。□猁瑀与陈叔达忿争于上前,庚辰,瑀、叔达皆坐不敬,免官。
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,擢为大理少卿。上以选人多诈冒资荫,敕令自首,不首者死。未几,有诈冒事觉者,上欲杀之。胄奏:“据法应流。”上怒曰:“卿欲守法而使朕失期乎?”对曰:“敕者出于一时之喜怒,法者国度以是布大信于天下也。陛下忿选人之多诈,故欲杀之,而既知其不成,复断之以法,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。”上曰:“卿能法律,朕复何忧!”胄前后犯颜法律,言如涌泉,上皆从之,天下无冤狱。
三月,癸巳,皇后帅表里命妇亲蚕。
贞观元年丁亥,公元六二七年春,正月,乙酉,改元。
己酉,上面定勋臣长孙无忌等爵邑,命陈叔达于殿下唱名示之,且曰:“朕叙卿等勋赏或未当,宜各自言。”因而诸将争功,纷繁不已。淮安王神通曰:“臣举兵关西,首应义旗,今房玄龄,杜如晦等专弄词讼,功居臣上,臣窃不平。”上曰:“义旗初起,叔父虽首唱举兵,盖亦自营脱祸。及窦建德吞噬山东,叔父全军淹没;刘黑闼再合馀烬,叔父望风奔北。玄龄等运筹帷幄,坐安社稷,论功行赏,固宜居叔父之先。叔父,国之嫡亲,朕诚无所爱,但不成以私恩滥与勋臣同赏耳!”诸将乃相谓曰:“陛下至公,虽淮安王尚无所私,吾侪何敢不安其分。”遂皆悦服。房玄龄尝言:“秦府旧人未迁官者,皆嗟怨曰:‘吾属奉事摆布,多少年矣!今除官,返出前宫、齐府人以后。’”上曰:“王者至公忘我,故能服天下之心。朕与卿辈日所衣食,皆取诸民者也。故设官分职,觉得民也,当择贤才而用之,岂以新旧为前后哉!必也新而贤,旧而不肖,安可舍新而取旧乎!今非论其贤不肖而直言嗟怨,岂为政之体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