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,郜国大长公主适驸马都尉萧升。升,复之从兄弟也。公主不谨,詹事李升、蜀州别驾萧鼎、彭州司马李万、丰阳令韦恪,皆出入主第。主女为太子妃,始者上恩礼甚厚,主常直乘肩舆抵东宫。宗戚皆疾之。或告主淫乱,且为厌祷。上大怒,幽主于禁中,切责太子。太子不知所对,请与萧妃仳离。上召李泌告之,且曰:“舒王近已长立,孝友温仁。”泌曰:“何至因而!陛下唯有一子,何如一旦疑之,欲废之而立侄,得无失计乎!”上勃然怒曰:“卿何得间人父子!谁语卿舒王为侄者?”对曰:“陛下自言之。大历初,陛下语臣,‘本日得数子’。臣请其故,陛下言‘昭靖诸子,主上令吾子之。’今陛下所生之子犹疑之,何有于侄!舒王虽孝,自今陛下宜尽力,勿复望其孝矣!”上曰:“卿不爱家属乎?”对曰:“臣惟爱家属,故不敢不尽言。若畏陛下大怒而为曲从,陛下明日悔之,必尤臣云:‘吾独任汝为相,不力谏,使至此,必复杀而子。’臣老矣,馀年不敷惜,若冤杀臣子,使臣以侄为嗣,臣未知得歆其祀乎!”因哭泣流涕。上亦泣曰:“事已如此,使朕如何而可?”对曰:“此大事,愿陛下审图之。臣始谓陛下圣德,当使外洋蛮夷皆戴之如父母,岂谓自有子而疑之至此乎!臣今尽言,不敢避讳讳。自古父子相疑,未有不亡国覆家者。陛下记昔在彭原,建宁何故而诛?”上曰:“建宁叔实冤,肃宗性急,谮之者深耳!”泌曰:“臣昔以建宁之故,固去官爵,誓不近天子摆布。不幸本日复为陛下相,又睹兹事。臣在彭原,承恩非常,竟不敢言建宁之冤,及临辞乃言之,肃宗亦悔而泣。先帝自建宁之死,常怀危惧,臣亦为先帝诵《黄台瓜辞》以防谗构之端。”上曰:“朕固知之。”意色稍解,乃曰:“贞观、开元皆易太子,何故不亡?”对曰:“臣方欲言之。昔承乾屡尝监国,托附者众,东宫甲士甚多,与宰相侯君集谋反,事觉,太宗使其舅长孙无忌与朝臣数十人鞫之,事状显白,然后集百官而议之。当时言者犹云:‘愿陛下不失为慈父,使太子得终天年。’太宗从之,并废魏王泰。陛下既知肃宗性急,以建宁为冤,臣不堪光荣。愿陛下戒覆车之失,安闲三日,究其端绪而思之,陛下必豁然知太子之无它矣。若果有其迹,当召大臣知义理者二十人与臣鞫其摆布,必有实状,愿陛下如贞观之法行之,并废舒王而立皇孙,则百代以后,有天下者犹陛下子孙也。至于开元之时,武惠妃谮太子瑛兄弟杀之,海内冤愤,此乃百代所当戒,又可法乎!且陛下昔尝令太子见臣于蓬莱池,观其容表,非有蜂目豺声商臣之相也,正恐失于柔仁耳。又,太子自贞元以来常居少阳院,在寝殿之侧,何尝接外人,预外事,安有异谋乎!彼谮人者巧诈百端,虽有手书如晋愍怀,衷甲如太子瑛,犹未可托,况但以妻母有罪为累乎!幸陛下语臣,臣敢以家属保太子必不知谋。曏使杨素、许敬宗、李林甫之徒承此旨,已就舒王图定策之功矣!”上曰:“此朕家事,何豫于卿,而力图如此?”对曰:“天子以四海为家。臣今独任宰相之重,四海以内,一物失所,责归于臣。况坐视太子冤横而不言,臣罪大矣!”上曰:“为卿拖延至明日思之。”泌抽笏叩首而泣曰:“如此,臣知陛下父子慈孝如初矣!然陛下还宫,当自审思,勿露此意于摆布;露之,则彼皆欲树功于舒王,太子危矣!”上曰:“具晓卿意。”泌归,谓后辈曰:“吾本不乐繁华,而命与愿违,今累汝曹矣。”太子遣人谢泌曰:“若必不成救,欲先自服毒,何如?”泌曰:“必无此虑。愿太子起敬起孝。苟泌身不存,则事不成知耳。”间一日,上开延英殿独召泌,流涕阑干,抚其背曰:“非卿切言,朕本日悔无及矣!皆如卿言,太子仁孝,实无他也。自今军国及朕家事,皆当谋于卿矣。”泌拜贺,因曰:“陛下圣明,察太子无罪,臣报国毕矣。臣前日惊慌亡魂,不成复用,愿乞骸骨。”上曰:“朕父子赖卿得全,方属子孙,使卿代代繁华以报德,何为出此言乎!”甲午,诏李万不知避宗,宜杖死,李升等及公主五子,皆流岭南及远州。
第629章 (1)[第2页/共5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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