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岁,天下大稔,米斗有直二钱者。
甲寅,吏部奏准敕并省表里官计八百八员,诸司流外一千七百六十九人。
六月,丁卯,李吉甫奏:“自汉至隋十有三代,设官之多,无如国度者。天宝今后,中原宿兵,见在可计者八十馀万,其馀为商贾、僧、道不平田亩者什有五六,是常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辈也。今表里官以税钱给俸者不下万员,天下千三百馀县,或以一县之地而为州,一乡之民而为县者甚众,请敕有司详定废置,吏员可省者省之,州县可并者并之,入仕之涂可减者减之。又,国度旧章,依品制俸,官一品月俸钱三十缗;职田禄米不过千斛。艰巨以来,增置使额,厚给俸钱,大历中,权臣月俸至九千缗,州无大小,刺史皆千缗。常兖为相。始立限约,李泌又量其闲剧,随事增加,时谓通济,理难节减。然犹驰名存职废,或额去俸存,闲剧之间,厚薄顿异。请敕有司详考俸料、杂给,量定以闻。”因而命给事中段平仲、中书舍人韦贯之、兵部侍郎许孟容、户部侍郎李绛同详定。
蒲月,庚申,上谓宰相曰:“卿辈屡言淮、浙去岁水旱,近有御史自彼还,言不至为灾,事竟如何?”李绛对曰:“臣按淮南、浙西、浙东奏状,皆云水旱,人多逃亡,求设法招安,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,岂肯无灾而妄言有灾邪!此盖御史欲为奸谀以悦上意耳,愿得其主名,按致其法。”上曰:“卿言是也。国以报酬本,闻有灾当亟救之,岂可尚复疑之邪!朕适者不思,讲错耳。”命速蠲其租赋。上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,日旰,暑甚,汗透御服,宰相恐上体倦,求退。上留之曰:“朕入禁中,所与处者独宫人、寺人耳,故乐与卿等且共谈为理之要,殊不知倦也。”
闰月,辛卯朔,黔州奏:辰、溆贼帅张伯靖寇播州、费州。
初,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谊女,生子怀谏,为节度副使。牙内兵马使田兴,庭玠之子也,有勇力,颇读书,性恭逊。季安淫虐,兴数规谏,军中赖之。季安觉得收众心,出为临清镇将,欲杀之。兴阳为风痹,灸灼浑身,乃得免。季安病风,殛毙无度,军政废乱。夫人元氏召诸将立怀谏为副大使,知军务,时年十一。迁季安于别寝,月馀而薨。召田兴为步射都知兵马使。
赐振武节度使阿跌光进姓李氏。
辛亥,以左龙武大将军薛平为郑滑节度使,欲为节制魏博。上与宰相议魏博事,李吉甫请发兵讨之,李绛觉得魏博不必用兵,当自归朝廷。吉甫盛陈不成不消兵之状,上曰:“朕意亦觉得然。”绛曰:“臣窃观两河蕃镇之放肆者,皆分兵以隶诸将,不使专在一人,恐其权任太重,乘间而谋己故也。诸将势均力敌,莫能相制,欲广相保持,则众心分歧,其谋必泄;欲独起为变,则兵少力微,必将不成。加以购赏既重,刑诛又峻,是以诸将相互顾忌,莫敢先发,放肆者恃此觉得长策。然臣窃思之,若常得严明主帅能制诸将之死命者以临之,则粗能自固矣。今怀谏乳臭子,不能自听断,军府大权必有所归,诸将厚薄不均,怨怒必起,不相从命,则向日分兵之策,适足为本日祸乱之阶也。田氏不为屠肆,则悉为俘囚矣,何烦天兵哉!彼自列将起代主帅,邻道所恶,莫甚于此。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,则立为邻道所齑粉矣。故臣觉得不必用兵,可坐待魏博之自归也。但愿陛下按兵养威,严敕诸道选练士马以须后敕。使贼中知之,不过数月,必有自效于军中者矣。至时,惟在朝廷应之敏速,中其机遇,不爱爵禄以赏其人,使两河藩镇闻之,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赏,必皆惊骇,争为恭敬矣。此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。”上曰:“善!”他日,吉甫复于延英盛陈用兵之利,且言刍粮金帛皆已有备。上参谋绛,绛对曰:兵不成轻动。前年讨恒州,四周出兵二十万,又发两神策兵自京师赴之,天下骚动,所费七百馀万缗,讫无胜利,为天下笑。今疮痍未复,人皆惮战,若又以敕命驱之,臣恐非直无功,或生他变。况魏博不必用兵,局势明白,愿陛下勿疑。上奋身抚案曰:朕不消兵决矣。“绛曰:陛下虽有是言,恐退朝以后,复有荧惑圣听者。”上正色厉声曰:“朕志已决,谁能惑也!”绛乃拜贺曰:此社稷之福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