癸亥,应州言契丹三千骑攻城。张敬达筑长围以攻晋阳。石敬瑭以刘知远为马步都批示使,安重荣、张万迪降兵皆隶焉。知远用法忘我,抚之如一,由是人无二心。敬瑭亲乘城,坐卧矢石下,知远曰:“观敬达辈高垒深堑,欲为耐久之计,无他奇策,不敷虑也。愿明公四出间使,经略外事。守城至易,知远独能办之。”敬瑭执知远手,抚其背而赏之。
久之,帝以其谋告枢密直学士薛文遇,文遇对曰:“以天子之尊,屈身奉蛮夷,不亦辱乎!又,虏若循故事求尚公主,何故拒之?”因诵戎昱《昭君诗》曰:“安危托妇人。”帝意遂变。一日,急召崧、琦至后楼,大怒,责之曰:“卿辈皆知古今,欲佐人主致承平;今乃为谋如是!朕一女尚乳臭,卿欲弃之戈壁邪?且欲以养士之财输之虏庭,其意安在?”二人惧,汗流浃背,曰:“臣等志在竭愚以报国,非为虏计也,愿陛下察之。”拜谢无数,帝诟责不已。吕琦气竭,拜少止,帝曰:“吕琦刚强,肯视朕为人主邪!”琦曰:“臣等为谋不臧,愿陛下治其罪,多拜可为!”帝怒稍解,止其拜,各赐卮酒罢之,自是群臣不敢复言和亲之策。丁巳,以琦为御史中丞,盖疏之也。
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天子上之上
八月,己未,以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,李周为宣武节度使、同平章事。
戊戌,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。敬瑭表:“帝,养子,不该承祀,请传位许王。”帝手裂其表抵地,以诏答之曰:“卿于鄂王固非冷淡,卫州之事,天下皆知;许王之言,何人肯信!”壬寅,制削夺敬瑭官爵。乙巳,以张敬达兼太原四周排陈使,河阳节度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批示使,以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批示使,以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批示使,以右监门大将军武廷翰为壕寨使。丙午,以张敬达为太原四周兵马都摆设,以义武节度使杨光远为副摆设。丁未,又以张敬达知太原行府事,之前彰武节度使高行周为太原四周招安、排陈等使。光远既行,定州军乱,牙将千乘方太讨平之。
云州步军批示使桑迁奏应州节度使尹晖逐云州节度使沙彦□旬,收其兵应河东。丁酉,彦□旬表迁谋叛应河东,引兵围子城。彦昫犯围走出西山,据雷公口,明日,出兵入城击乱兵,迁败走,军城复安。是日,尹晖执迁送洛阳,斩之。
石敬瑭之子右卫大将军重殷、皇城副使重裔闻敬瑭举兵,匿于官方井中。弟沂州都批示使敬德杀其妻女而逃,寻捕得,死狱中,从弟彰圣都批示使敬威他杀。秋,七月,戊子,获重殷、重裔,诛之,并族所匿之家。
吴徐知诰以其子副都统景通为太尉、副元帅,都统判官宋齐丘、行军司马徐玠为元帅府左、右司马。
玄月,契丹主将五万骑,号三十万,自扬武谷而南,旗号不断五十馀里。代州刺史张朗、忻州刺史丁审琦婴城自守,虏骑过城下,亦不诱胁。审琦,洺州人也。辛丑,契丹主至晋阳,陈于汾北之虎北口。先遣人谓敬瑭曰:“吾欲本日即破贼可乎?”敬瑭遣人驰告曰:“南军甚厚,不成轻,请俟明日议战未晚也。”使者未至,契丹已与唐骑将高行周、符彦卿合战,敬瑭乃遣刘知远出兵助之。张敬达、杨光远、安审琦以步兵陈于城西北山下,契丹遣轻骑三千,不被甲,直犯其陈。唐兵见其赢,争逐之,至汾曲,契丹渡水而去。唐兵循岸而进,契丹伏兵自东北起,冲唐兵断而为二,涉兵在北都多为契丹所杀,马队在南者引归晋陷寨。契丹纵兵乘之,唐兵大败,步兵死者近万人,马队独全。敬达等收馀众保晋安,契丹亦引兵归虎北口。敬瑭得唐降兵千馀人,刘知远劝敬瑭尽杀之。是夕,敬瑭出北门见契丹主,契丹主执敬瑭手,恨相见之晚。敬瑭问曰:“天子远来,士马倦怠,遽与唐战而大胜,何也?”契丹主曰:“始吾自北来,谓唐必断雁门诸路,伏兵险要,则吾不成得进矣。令人侦视,皆无之。吾是以长驱深切,知大事必济也。兵既相接,我气方锐,彼气方沮,若不乘此急击之,旷日耐久,则胜负未可知矣。此吾以是亟战而胜,不成以劳逸常实际也。”敬瑭甚叹伏。壬寅,敬瑭引兵会契丹围晋安寨,置营于晋安之南,长百馀里,厚五十里,多设铃索吠犬,人跬步不能过。敬达等士卒犹五万人,马万匹,四顾无所之。甲辰,敬达遣使告败于唐,自是声问不复通。唐王大惧,遣彰圣都批示使符彦饶将洛阳步马队屯河阳,诏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将魏州二万由青山趣榆次,卢龙节度使、东北面招讨使兼中书令北平王赵德钧将幽州兵由悄孤出契丹军后,耀州防备使潘环糺合西路戍兵由晋、绛两乳岭出慈、隰、共救晋安寨。契丹主移帐于柳林,游骑过石会关,不见唐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