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沉默着,盯着脚下的草,好久,才说:“是个在咱家吃过派饭的干部,姓毛……”
仿佛是为了应和我留下来的决定,不久,她就病了,手颤颤巍巍的,拿不起筷子,系不住衣扣。把她送到病院做了CT,诊断成果是脑部生了一个很大的瘤,固然是良性的,却连着一个大血管,还压迫着诸多神经,如果不做手术切除,她很快就会不可。但是若要做,必定又切不洁净。我们姊妹四个开了几次会,筹议到底做不做手术――她已经七十九岁,做开颅手术已经很冒险。总之,不做必定是没命;做呢,很能够是送命。
像个孩子。
事情停顿得很顺利。因为打着旅游的牌子,能够免费到各个景区逛逛,以采访为借口玩耍一番。最普通的事迹每月也能卖出几个页码,运气好的时候乃至能够拉到整期专刊的版面,日子非常过得去。很对我的胃口。闲时还能去照顾照顾奶奶,好得不能再好了。
“你光想着去地底下见人,就没想着在空中上多见见我们?”我笑。
两周的保养以后,她做了开颅手术,手术前,她公然被剃了秃顶。她自言自语道:“唉,谁剃头,谁风凉。”“奶奶。”我喊她。“哦。”“你知不晓得现在很多女明星都剃了秃顶?你赶了个潮流呢。”“我不懂赶啥潮流。”她笑,“我晓得这是赶命呢。”被剃头时她闭着眼躺着的模样,非常乖,非常弱。
“你不恨他?”
我们去收罗她的定见。
“到了傍晚,他在村里办完了事,就替我把稻草领返来,先洇下水,洇下水草绳就润了,有韧劲了,不糙了,好搓。吃罢了饭,他就过来帮我搓草绳。到底是男人的手,搓得有劲儿,搓得快……”
我再次怔住。
“我们四个供你一个,也还供得起。”大哥说。
“你不想他?”
“我一听就恼了。我就说:我一个孀妇家如何啦?我为啥当的孀妇?我男人是义士,为反动掉的脑袋!我是烈属!为反动当的孀妇!我行得正,走得端,不怕是非!我就要这派饭!我能完成任务!”
“他不慌不忙地对大师伙儿说:你们听我姓毛的一句话,这事绝对没有!你小改奶奶说:你姓毛的有啥了不起!说没有就没有?你就不会犯弊端?这可让他逮住了把柄,他红头涨脸地嚷:你说姓毛的有啥了不起?毛主席还姓毛呢!你说毛主席有啥了不起?你说毛主席也会犯弊端?我看你就是个现行反反动!一句话把你小改奶奶吓得差点儿跪下,再也不敢提这茬了。”她悄悄地笑出来,“看他文绉绉的,没想到还会以蛮耍蛮。也对。偶然候,人不蛮也得蛮呢。”
我问她有没有人发明他们的事,她说有。当时候家家都不装大门,听窗很轻易。发明他们奥妙的人,就是小改。她挂念着没抢到派饭的仇,就到村干部那边告了他们的黑状。他们天然是异口同声地否定。
我们轮番在病院照顾她。大哥的朋友,二哥的朋友,我的朋友,姐姐的亲戚,都来看望,她的病房里老是一番欣欣茂发的气象。约莫向来没有以本身为中间这么热烈过,一次,她悄悄地对我说:“抱病也是福。没想到。”
她是在夜晚关灯以后,接着讲的。
“我不是怕既保不了全尸又白搭你们的钱么?你们的钱都不是好挣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