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绍云先前受穷受怕了,只要有钱,来者不拒,从不问是非曲直。那恒帝是靠他才得以固权的,天然得对他对付着些,但凡是他上的奏章,都非常正视,偶然即便明知他无事生非,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那些年倒在钟绍云笔下的官员也不知有多少,乃至一提起他的大名,满朝公卿尽皆侧目。
陈闱开门进得房中,因为没有点蜡,屋里一片乌黑。他把房门在身后紧掩了,却并不往屋里走,只是贴在门板上听着周杞人在隔壁的动静。只听周杞人在门外又耽了一会儿,才低声叹着气进了屋,接着是房门关上时那一声熟谙的吱嘎声,而后便了无声气了。
周杞人走在路上,心中兀自揣摩,进门给门包,这是宦海中大家心照不宣的定规,他本身也是给过的,除了傅潜府上门规较严不肯滋长此风,就算是赵咏宁赵大人的府上,进门也是少不了这一项的,且官位越高,门包就越贵,更有些官员借此举高本身的门楣。照这么看来,陈闱拜访的这位钟大人,该是位位高显赫的官员才是,可周杞人一向走到正堂,也没想起朝中有哪位官员是如此,姓钟的言官倒是有一名,不过周杞人不信他敢摆如此大的架子。
斯须,大门吱呀一声翻开,探出了一小我的脑袋,想来就是这府中的门房了。只见这门房长得非常丑恶,两颗门牙龇出口唇以外,此中一颗还缺了一半,右边脸上生了一粒蚕豆大的痦子,上面支出的几根细毛在灯笼的映照下像鼠须一样颤抖着,把周杞人看得浑身发毛。
陈闱一张俊脸上面无神采:“这位是陈某在翰林院的同僚,修编周大人。”
钟绍云恃才傲物,心气狷介,哪受得了这等摧辱,偏他又不懂与人周旋,上峰面前向来讨不得好,目睹升迁有望,宦途骞塞,便起了自暴自弃的心机,考虑本身与其这般屈辱地苟活一世,不如破釜沉舟,做件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事出来,也好一鸣惊人,当时便是死也值了。
两人从“八宝斋”出来,便转进了一条巷子,走到绝顶,是一进门庭森森的深宅大院,上书“钟府”两个大字。这宅院看起来阔丽恢弘,即便在暗夜里也显得气势不凡,显见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。周杞人正在心中细想朝中有哪位钟大人如此财大气粗,陈闱已上前一步叩响了门环。
当年先帝在某位重臣家拜访时,偶尔间吃得一块,便赞不断口,将“八宝斋”列为御用,按期向宫中供应点心。沾上了“皇家”二字,连臭的都能变成香的,何况“八宝斋”的点心的确名副实在。
陈闱提着几盒点心跨进门去,周杞人也赶紧跟了出来。大宅的院内黑漆漆的,借着门房手上灯笼的亮光,周杞人看到陈闱从袖中取出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递给了门房,显见就是进门的门包。那门房接畴昔掂了掂,更加笑容可掬,却盯着周杞人问道:“敢问陈大人,这位是……”
这片地界是朝中官员的聚居之处,是以物价比城中其他处所高上很多,当然卖的东西也格外精美崇高。若非是朝廷中位高禄厚的大臣,或家财万贯的朱门富户,是底子住不起的。周杞人从读书时起就与陈闱相处,却从不知他有何故知能住在如此繁华要赫之处,不由拿眼不竭地觑着陈闱,陈闱却只作不知,不一会儿,便回身进了街道右手边的一家店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