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生头一次,林黛玉没有跟贾宝玉争论,反倒将处所让了出来,本身靠在一棵大树下,同晴雯一起,愣愣地入迷。贾宝玉倒是没留意到林黛玉的多愁善感,将袖子挽折好以后,便提起笔,揣摩了一会儿,在白纸上写了一首诗。
林黛玉掀起车帘,最后看了贾府一眼,还是同昔日一样的平静,薛宝钗、贾宝玉和李纨都站在原地看着她,有一些苦楚之感。方才还热烈过的大观园,一下子变得沉寂下来了,规复了昔日的残败气象。垂垂地,连她们的最后一丝身影都看不到了。
林黛玉带着紫鹃、雪雁两个,上了北静王府的马车。在临走之前,林黛玉还留下了一些药材,让她们看着用。薛宝钗、李纨两个谢过了。
四周人仿佛都在附和她的话,又跟畴前一样,热热烈闹地烫了酒,煮了茶,取了花签伐鼓行令,错了的要罚酒,中了的要吟诗,还要一个个地压韵。她们几个谦让了好久,到头来,反倒是贾宝玉所用的酒最多,被灌了一杯又一杯,到前面,竟然有些醉了。
晴雯和袭人,要不要请过来瞧瞧?
晴雯的病到现在,已经断断续续地,有两三年了。
“黛玉。北静王妃。”王夫人的声音尖尖的,让人听了内心惊骇,“本来王妃还记得荣国府。我还觉得,王妃朱紫多忘事,把我们全都忘了。如何着,现在来府里,是瞧我们的笑话的?”
笔尖微微地颤了两颤,在白纸上落下一滴墨,又垂垂地化了开来。
但这个时候,薛宝钗是不敢刺激王夫人的,便悄悄拉了拉林黛玉的衣袖。
除非是去恳求北静王,请北静王出面。
林黛玉等人一进院子,王夫人便听到了声音起家。薛宝钗一开门,王夫人便看到了林黛玉。林黛玉比起畴前,又变得出挑儿了一些,整小我出落得水灵灵的,因为方才诞下宗子的原因,她比畴前圆润了一点儿,不像畴前那样弱不由风了。但越是如此,王夫人越感觉刺目。
现在贾迎春已经出嫁,史湘云亦出嫁,贾惜春前日回金陵故乡去了,林黛玉揣摩了半晌,也只写了一个探春、一个王熙凤,让人给送了出去。写到前面时,林黛玉问道:“晴雯和袭人呢?”
王熙凤和贾探春两个,亦是因为类似的启事,没敢过分猖獗。李纨亦然。但薛宝钗却仿佛变得猖獗了很多,一杯接一杯地,像是要将这两年的难过,都在这一天宣泄洁净了。另有那几个丫环,亦是比昔日猖獗了很多,不但接二连三地推搡,还相互打趣起来了。
可林黛玉想,她一个浅显的王妃,平时除了吟吟诗作作画,连闺阁都很少出,王夫人让本身去找“他们”,又能去找谁?荣国府那么多的人,大娘舅、二娘舅,两位表兄,几位表姐,另有夙来被世人所奖饰的薛宝钗,乃至是王夫人本身,都没有效了,一个王妃,又能做甚么?
雪雁与紫鹃两个,倒是没有那么多忧愁,结伴到大观园里转了转。
她们两个在这里对弈,不过是省却些难堪罢了。
现在落笔,贾宝玉再想找回当初的心性,却发明如何都找不返来了。约莫是这两年多以来,经历过太多的事情,又或许是王夫人的病,一样让他感到内心沉重。再落笔的时候,畴前的那种脂粉气变得淡去了,反倒添了一点沉重的意味。贾宝玉写了又写,改了又改,始终改不出本身想要的,便烦恼地丢开笔,筹办到中间,酝酿一下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