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后在蒸腾的雾气中抬开端，哦了一声，道：“是承平。”
武后又叮咛道：“薛绍是个好孩子，你莫要欺负他。”
承平替武后揉了一会儿肩膀，又替武后调了些沐浴用的熏香和汤药，便唤过宫人替她择一间寝宫安设。她才叮咛了两句，便闻声武后在身后说道：“彻夜你不消去别的寝宫，只在我这里过夜便是。你阿耶忙着炼丹，又忙着同诸位宰相议事，已经月余未曾过夜后宫了。”
承平气恼地又拧了一下武后的肩膀，俄然闻声武后嘶了一声，又拍着她的手背说道：“轻些轻些，阿娘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。这回你阿耶执意要出兵西域，我拦不住他，可心中总归是不大安宁。右武卫、右威卫……我记得薛绍是在右武卫？”
薛绍闻言，垂垂地有些心惊：“……两害相权取其轻？”
那是因为……承平啊了一声，部下俄然用力，拧了一下武后的肩膀：“阿娘！！！”
承平闻声“束手束脚，政令不可”八个字，先是怔了一下，然后又微微垂下了目光。
薛绍垂垂又想通了一些别的事情：“……如此说来，贤人所谓的‘右武卫、右威戍卫送承平公主西行’，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？是了，克日朝中很有几小我很不循分，不管贤人想要做甚么，都一概上书指责，令贤人束手束脚，政令不可。”
薛绍眼中隐然带着笑意，语气也愈发暖和起来：“快些出来，莫要叫天后等急了。明日我休沐，等你甚么时候想返来了，我就过来接你。”
承平低声说是。
她抬手攥住薛绍的衣袖，拉他在竹榻边沿坐下，又轻声说道：“本日阿耶和裴将军商讨伏贴，以二十万雄师西出长安，前去龟兹、高昌故地，一是为了乘胜追击，二是制止突厥余部趁虚而入。至于‘右武卫、右威戍卫送承平公主西行’，是阿耶的意义，裴将军也未曾反对。”
承平心中俄然涌起了一种不成按捺的哀痛，面前也垂垂多了一片迷蒙的水泽。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，摇点头，俄然瞥见薛绍向她走来，抬手拢好她的长发，温声问道：“如何哭了？”
从结婚到现在，已经足足过了两月不足。
承平说了声好，回身上舆，被宫人们稳稳地抬着，朝大明宫中而去。走到半途，她俄然转头望了一眼。薛绍仍然没有拜别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。直到她走过一处转角，他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时，才纵身上马，一起驰骋回府。
薛绍一身未褪的戎装，安然鹄立在马旁，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很长。他背对着阳光，看不清面庞，却愈发显得身姿矗立，温良中隐然带着几分肃杀之意。
她悠然感喟一声，抬手按在心口上，低声对本身说道：
薛绍说了声好。
武后絮干脆叨地同承平说了很多，倒不像是平素严肃的大唐天后，而像是一名将要送女儿出行的母亲。承平心下感慨，预备明日分开大明宫后，再送两百株瑶草进宫。阿耶阿娘身材康泰，她才气放心去西域，不然心中总像是挂念着甚么事情，没法安下心来。
她像是想起了甚么，俄然又刹住了话头，改口说道：“不过既然有裴行俭护着，他又包管过只出长安百十里地，就把你送返来，然后带着空的公主仪驾去西域，阿娘也不便多说甚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