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珠倒是不信,只冷眼瞧着她,心中兀自考虑。香蕊知她不信,只叹了口气,随即低低说道:“二娘且将衣裳从速换上罢,先前官家起了狐疑,扣问于奴,还是奴帮着二娘敷衍畴昔的。”

畴前她也开过这般打趣,傅辛要么但笑不语,要么便胡搅蛮缠,可此时的官家却眼神较着一黯,随即眯眼说道:“自是比不过二娘,好似狐仙转生,多少岁都年青貌美。前些日子那洋人的琉璃镜才送了过来,朕一照,竟吓了一跳,却本来眼角眉梢,早都生出了细纹来。畴前朕也算得上是个姣美郎君,可再看镜子里映出的那人儿,已是初露老相,怠倦不堪。朕才晓得,朕已算不得年青人了。”

流珠眼角眉梢都带着雀跃,傅辛这一看,竟怔愣住了,痴痴地望着,只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两人于博戏摊子上初见时普通。当时候的阮流珠,那里有甚哑忍的风情,眉眼都活泼泼、水灵灵的,全然是个少女,他只望了一眼,便心间一荡。

宋人喜好元宵节,更赛过过年。这一日才上了宣德门城楼,流珠缓缓向下望去,便见人头躜动,摩肩擦踵,万盏花灯映着人影憧憧,一轮明月照尽凡俗悲喜,前几年走在人海中但感觉人多,现在站在高处向下探看,竟生出几分壮绝之意。

这本是打趣话,流珠却不管如何也笑不出来。

流珠美眸微亮,稍一思忖,天然应了下来。傅辛眯眼又道:“有道是东风风人,夏雨雨人。朕可贵做回功德,珠儿也回报朕一次,奉侍朕宽衣洗漱罢。”

金舆玉座寒灰里(四)

流珠见他这般感慨,只感觉心中称心,差点儿哼出了小曲儿,面上却一派安静,有理有条地替他洗漱宽衣,心中悄悄瞻仰起了元宵节来。

傅从嘉、傅从谦等皇子各携了家眷来,对着傅辛及流珠一一叩首,傅辛别离行赏,言语鼓励。不一会儿城门楼子下便有各等艺人,轮番献艺,比起宫宴上那令流珠全无兴趣的歌舞来讲,这些官方艺人的节目,固然风趣很多,但是阮二娘毕竟和宋朝人有着不成超越的代沟,即便被异化多年,有些东西也是积习难改,因此此时听了一会儿,便又困乏起来。

傅辛低笑两声,遽然翻过身来,将才起了个身的流珠又俯身压住。用下巴上的胡茬扎了流珠那柔滑的脸儿一会儿以后,傅辛沉声笑道:“隔几日便是正月十五,珠儿同朕一起,去宣德门上坐着,给百姓赐酒罢。也让六街三市的勋卫宰臣,百姓百姓,都瞧一瞧,朕新纳的太仪,是多么一个勾人的小娘子。”

鲁元点了点头,踌躇一下后伸手扶住她的胳膊,恐怕她先前酣饮,乃至走不稳妥。二人出了鼓噪宫廷,及至花圃当中,并肩缓缓走在石子铺就的花道之上,前面只遥遥跟着一个香蕊,再无其他仆侍。

流珠心上一滞,有些镇静起来,暗道:她直接抱了衣裳出去,明显是晓得她在这屋子里,那么她也约莫瞧了那丑事去。思及此处,流珠心中格登一声,神采阴沉下去,面色不善地望向低眉扎眼的香蕊。

流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却只得翻身下榻,先掌起灯,后命香蕊端来水盆荑皂。香蕊手脚端是利索,不一会儿便俱都备齐,流珠将巾子沾了水,复又拧了拧,这便开端给傅辛净脸。

流珠蹙了蹙眉,只想着找个由头,敷衍畴昔,傅辛却甚是了然,又缓缓说道:“你如果好生在宣德门上坐几个时候,朕便允你在宫外头放上几日探亲假。只不过探的这亲,不是徐家人,而是连氏和那洋人。朕知你困久了,内心烦厌,便是笼里的鸟儿,时不时还要提溜出去放放风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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