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不是流珠因心虚而产生的错觉,她总感觉这徐子期仿佛晓得甚么似的,话里藏着话,叫她不大舒畅。她叹了口气,捧起茶盏,沉默半晌,道:“你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,你想做甚么,只要做的不过分,我便不会管。”
快意一听,瘪了嘴。流珠见状,柔声笑道:“散馆没招过,律法也没说不让招啊。归正不过是次退学测验,便让快意去考考。如果没考上,那她就得认亏,如果考上了,那就去上。不过是个开蒙之所,内里都是虚岁五六岁的小郎君,说不上男女大防,先生多数也不会介怀。大不了就多花些银钱,这点儿银子,娘给快意掏。”
那一双吵嘴清楚的眼,看得阮流珠少见的不安。徐子期剑眉微蹙,收回目光,对佟娘正色道:“鄙人所说的,并不是打趣话。佟娘子,你便按我说的去做。”
徐快意是个极其聪慧的小女人,流珠曾听奶娘说过,说凡是教过一次的字儿,快意都不会忘。她小小年纪,便能靠着偏旁部首举一反三,猜出很多字的读音和意义,更是教人惊奇。
待进了前厅,见了佟娘,那媒婆见流珠买卖越走越好,家中大郎也返来了,态度殷勤了很多,道:“这瑞安小郎君退学的事儿,妾一向记得呢。妾特地去问了那蔡家馆,这蔡家馆收小郎君,非常严格,设下了很多门槛。过年以后,仲春初时,蔡家馆会有场测验,取前二十人,娘子带着瑞安去便是。瑞安如是考不上,妾再帮着去说。那蔡先生孩子的婚事,都是妾帮着寻摸的呢,他总要买妾一个面子罢。”
流珠微微一笑,道:“劳烦佟娘了。儿给公主制衣时,剩了些好料子,做了几件宽松外衫,娘子若不嫌弃,一会儿叫人给你包了带去。”
徐子期的声音忽地又冷了下去,低低说道:“那柳莺肚子里的孩子,真是我爹的?”
四喜抬高声音,道:“阮二郎与礼部尚书家的魏九娘即将订婚,但是娘子也晓得,这阮二郎日日偎红倚翠,那边是个循分得下来的?国公夫人叫他克日诚恳些,他倒是不往窑子里送银子了,但是奴传闻,他府上有位喻小娘子,曾与阮二郎有口头婚约,一心要嫁阮二郎,但是夫人却推说是打趣,一向吊着喻小娘。这小娘子长得好,阮二郎也喜好与她靠近,每天往她屋里头跑呢。”
徐子期沉默半晌,冷然开口道:“我徐或人不定哪日,便马革裹尸,青山埋骨。娶妻一事,并无别的要求,只但愿她能受得了这点。佟娘子你去问人时,便问她,其一,夫君悠长不归,她可耐得住孤单,其二,夫君战死以后,她可做的了孀妇。”
四喜回想一番,道:“与阮二郎很合得来呢。二人都是出了名的喜好寻花问柳。”
流珠拿眼看向徐子期,徐子期却并不恼,只是沉声道:“哦?说来来由听听。”
徐子期以后又与流珠提起了过年的事儿,说想要请徐道正、徐道协这两家子一同来汴京过年,也算是百口团聚。流珠虽不想见着徐道协那厮,可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徐子期,她便只一笑,未曾多说甚么。这事儿,便这么定下来了。
新年新月钩寒玉(三)
流珠没说话,两人相坐无言,幸亏此时怜怜过来了,说午膳摆好了,叫两位去用膳。这是徐子期返来后,在家里吃的头一顿饭,只是流珠早前未曾获得动静,以是这饭也没如何好好筹办,不过是家常小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