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林延潮短短这几句下,殿上君臣都是寂然。
他们看向林延潮,仿佛已是手持染血屠刀,满身‘六神装’站在殿上。
大音希(协和)声不过如此。
每个读书人读了伯夷,叔齐,颜回的故事,都要掬一把泪水,读了盗跖之事,而是忿忿不平。
周子义这等以程朱之言为金科玉律的官员眼底,林延潮的话就是大水猛兽,天下之大害。
这就是比如辩论赛里,大师辩论得差未几完了,最后正反辩方要总结发言了。
“王兄,你经义高深,吾所不及,你来驳之此子!”
林延潮目光扫过曾省吾,王篆,然后道:“延潮方才多有猖獗,只是经义参议,不辩不明,辩经获咎之处还请包涵(不要曲解,我不是针对谁,我是说在坐各位,都是辣鸡)。”
纲目并举,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得!
侍直经筵官里本还稀有人未上阵,正揣摩如何上前答辩,听了林延潮这么说后……
因为孔子这一句话,儒家千百年,都将义与利当作一个硬币两面,非义即利,义利当作反义词来看。以短长义,就是不义(不循天理)之举,是屈就于利欲。
悍贼盗跖,暴戾恣睢,遵以何德竟能寿终?
“不敢不敢,卢兄,你科名比我高,我怎敢冒昧,你先请,你不可了,我再上。”
因而林延潮来到讲案前,向小天子答复道:“讲臣才疏学浅,方才之言倒是令陛下见笑了。”
李庸败退,曾省吾,王篆,朱裹,耿周,王述,吴堪等人都是面色如土,你竟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给我,明天真一败涂地了。
小天子对林延潮的话非常认同,但众臣之下,他不好有所公允,因而向张居正问:“同知经筵于先生之言觉得如何?”
我们理学也不是说得那么绝对,礼法上是男女授受不亲,但嫂溺水,叔却能够伸手,这是权变。这是孟子的话。
而朝堂上官员都是大多理学出身,但多年措置实务,令他们心底对林延潮所说的事理,也有很多处所认同的,但要他们面上承认倒是很难。
他读书为官都是依此而行,发自肺腑,是诚意正心之言。
而林延潮现在已是火力全开:“贤人教我见利思义,义然后取,却没有教我们义然后弃。人皆无益欲,如好色之心,达者内无怨女,外无旷夫,如此好色必不至于溺。”
这么多朝臣攻讦一名二十年青人最后还惨败,到底是谁被围殴?三岁小孩见了也会刮脸,说一句羞羞羞啊!
堂上众臣听了林延潮的话,都是堕入沉思。
李庸恨不恰当殿羞死,只能向林延潮一揖道:“林中允言之滚滚,吾不能及。”
林延潮见他们磨磨蹭蹭的,也知没有人出场,若曾省吾,王篆被本身驳斥,当然大长面子,那么本身今后也不要在朝堂上混,得寸就不要进尺,要见好就收。
李庸对林延潮说得一时无词以对,构造半天说话辩道:“事事不求利,一定没有义。林中允经义上重于援溺之意,所言字字离不开利字,离贤人之意太远。”
“大师都不要谦让了,我资格最浅,理应你们先请!”
孝悌忠信常不敷以趋天下之变,材术辩智不敷以定天下之经!
这场辩经如同拳赛,林延潮虽将曾省吾他们的脸打得如同猪头普通,但最后点数还是要由裁判来宣布,来论定最后的胜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