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道喝光酒葫里的海水,漫不经心问道:“我晓得你来自很远的处所,只是你的故乡到底是个甚么模样?你曾经跟我说过生着四只圆形腿脚的钢铁怪兽,另有各处林立的摩天高楼,具有无穷怪力的蒸汽机器,能够千里传音的波频宝贝,我活到这么大把年纪,但是一样都没有见过。”
一川薄烟,满城风絮,梅子黄时雨。
文士呵呵笑了起来:“传说中地仙一流人物的袁天罡,也有没见地过的事物么?真是风趣得紧,我却恰好不肯奉告你,就让你在这个闷葫芦里待着。闲话少叙,我们还是喝酒吧。”
碧恬此时走了过来,将案几上的古琴撤去,换上些干果蜜饯、笋片黑枣,邻居家浑厚的李牛儿则捧着一瓮酒跟在碧恬身后,前后筹措斟酒布菜,恐怕碧恬累到。
琴音铮铮,如泣如诉,碧恬闭目静听,泪湿衣衿犹自不知。待得一声琴弦崩响声传进耳内,碧恬方从乐律中蓦地惊醒,却见古琴端放在地,父亲却已经不见了踪迹。
文士接过女儿递来的清茶,微微抿了一口:“阿爹已经托人去城中买了几样细食果品,待会儿你好生清算洁净,再央李牛儿将屋后那坛子合座春挖出来,你羽士爷爷喝不惯我们这边没有力量的百益酒,须是陈年的花雕还能有些力量。”
碧恬冰雪聪明,早已看出父亲本日去处大异于常,料定会有变故产生,固然心中悲戚,却能够勉强支撑。碧恬哽咽着投进袁天罡怀中:“羽士爷爷,我阿爹他……”
文士踌躇着伸脱手,指尖微微颤抖,到底没有挑选触碰铜钱,面上模糊暴露一丝苦涩:“存亡自有天定,我的寿数已尽,不管如何也是难以改换的。如果强行逆天篡命,怕是会有祸事降到碧恬身上,这事,就如许算了吧。”
轻风缓缓,带来竹叶的暗香,泉边草庐中走出一名豆蔻少女,一袭湖水绿曳地长裙,桃红肩纱,头顶梳着堕马髻,发间一颗珍珠熠熠生辉,映托得本就五官精美的少女如同坠落人间的仙子普通,底子不似尘寰平常色彩。
文士听老道说出“归去”两个字,眼神顿时变得神驰而又迷离,抬头望向天顶的云朵,自言自语道:“是啊,我来到这里已经太久太久,久得都记不起故乡的任何人和事,也是时候该归去看看了。”
碧恬在一旁忍不住潸然泪下,文士却抬头喝干了一碗酒,置琴于膝上,缓缓拨动琴弦,一滴清泪流至脸颊:“白云苍狗,斗换星移,数十载恍若一梦,细思似幻似真,只徒留苦痛伤悲罢了,且听这一曲《半壶纱》,可否诉尽我胸中无边的苦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