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华在门外听了好久,到底舍不得打断琅琅书声,悄悄分开,站在草廊外,看着“一日三省”的条幅在明丽秋光中顺风飘荡,捂着嘴无声大笑。
傍晚柳家摆洗三宴,并没有请外客,除了寄住柳家大宅的亲戚,便是管事管家们。柳家娘舅陪着杨家几郎并李知远萧明坐了一桌。里头柳五娘做仆人,开了几桌,令人请杜夫人和杜九娘,也只要杜夫人一人来。树娘推病不肯来,席间大师都很有默契,并不提萧清和沈家。吃过饭,柳家安排了一只船送李知远回家,萧明也跟着去了。
东院有一个极大的屋子,朝阳的那边满是窗格。阳光透过窗格上贴着的白绵纸照进屋子里,显得里头又亮堂又宽广。这个屋子外头是宽宽的木廊,里头铺满了地席,地席上摆着总有七八十张矮几,每张几边都有墨客跪坐写字。上头使白屏风隔出一个小间,两张矮几边,端坐着王翰林和李知府,两个都板着面孔在看墨义卷子。屋子里鸦雀无声,精华捧着热茶瓶出去,先叫底下那很多人吓着了,甚好大师都在低头写字,并无人昂首。她缓慢的把茶瓶送到她老子的矮几上,倒了第一杯茶进将来公公,第二杯搁到她老子手边。
“那就由着大哥亏损了?”精华甚是不悦,道:“他亏损是自找,但是会跌娘舅面子呀。”
面前这一大排土墙茅草顶的屋子就是新家?杏仁盈盈一笑,过来请二蜜斯移步,带着二蜜斯进了东边侧院的门,就见一道草顶长廊上挂着横幅,上头写着一串墨汁淋漓的好字――汝当一日三省,才高否?富否?帅否?否,滚去读书!
柳三娘把较着瘦了一圈的女儿搂在怀里,笑道:“大房那边暮年不是典出去很多地嘛,你耀芬堂兄收一收拢一拢,竟然收回三百来亩地,竟然有个外埠来的傻财主看中他,把女儿嫁他。你大伯娘的病现在全好了,以是玉薇总算能脱身了。”
精华想了一下,问:“玉珠和雪珠的衣裳做了没有?”
精华把卷轴摊在灯下,图中虚虚的画了几个大圈,圈中甚么都没有写,唯有一处圈标着尺寸方向。精华这一贯看的很多,在内心算一算,就晓得这块地足有五六亩。乡间处所五六亩地是极不值钱。但是都城的国子监是甚么处所?国子监四周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。在国子监四周弄这么一块地盖房,每一间屋子都会有国子监的门生,外埠来的举子抢着租下的,说是下蛋的母鸡也不过。
精华长吐一口气,笑道:“甚好甚好。我在杭州时,每次收到家书都在内心打鼓,你们又不提,我又不敢问,恐怕叫娘晓得了。”
柳三娘笑骂道:“几顷地罢了,算不得大亏。让他吃个亏与他有好处。”说着自袖内抽出一个小卷轴,道:“你看,这是与你大哥筹办的地,将来国子监,官学,文庙都在那一块。”
精华忙记下来,她们母女两个回想畴前东京糊口的便利和不便,想了很多条写下来,再挑一挑捡一捡,大抵就把租房的表面划出来了。精华在书房里做事风俗了,重新钞缮就是三份。
“八郎喜好芳歌,芳歌也喜好八郎。”精华转过身,正色道:“如果天波府杨家还不算好亲,天底下另有比这更好的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