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着进了偏厅,跟着的众姨娘们略站了站,目送她出来,周姨娘在身后殷勤叮嘱了一句:“那我们就先归去了,青娘也重视歇息,不成太劳累。”
“我已传闻了,正要去找他。”裴三道。
见她愣住,裴三神采微凝,稳步往这边走了过来,她身后跟着的魏妈妈等人忙的福身见礼。裴家兄弟身量都很高,按礼教端方她还不能昂首去看,竟不能划一对话的,姜采青便微微低了头,福身问候道:“见过三爷。不知三爷会来,有失远迎。”
她一样样说来,中间两个庄头听得一愣一愣的,曹官家张嘴结舌,头上冒汗,听到半截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。姜采青懒得再看他,只叫翠绮:“去把长兴叫来。”
姜采青在偏厅略坐了坐,喝了一盏枣茶,外头长兴便来通报说两位庄头都来到了,在外头候见。
“青娘,我怎的传闻,这几日你饭用得不好?这怎的能行呢,不说你现在身子金贵,补养身材是头一条要紧的,就说我们如许的人家,哪能吃腌豆角、野蒜苗那些个东西?便是浅显小户人家也不太肯吃的。传出去,旁人该骂这家里高低不经心了,竟连你都照顾不好。要说厨房里也不像话,还真敢把那些乡野粗食往你屋里送,真该好好骂骂了。”
曹官家跪在地上,脑袋嗡嗡的,不晓得想说甚么了。张家伉俪活着的时候,他借着管家便当,多少也捞点油水的,张家伉俪一死,只剩下几个年青寡妾,不免叫他生出骄易之心。他之前几个月报账,见姜采青老是顺手翻一会子就还返来了,便觉着姜采青必定没去细算,他管事多年,每回合账还要抱着算盘好生扒拉一会子,姜采青一个出身农家的女子,才十几岁年纪,就算熟谙几个字吧,那里就能晓得看账算账了?顺手翻翻,装装模样,必定就是唬人的罢了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裴三单手虚扶一下,却安然受了她的礼。见她披着月白的莲绫滚毛大披风,梳着秀巧的偏鬟髻,髻上端端方正戴着缠丝攒玛瑙珠的錾金梅花钗,一侧髻边斜插着两朵小巧精美的粉紫绢花,整小我显得端庄贵气,有一种超出她这春秋的慎重,却又不失少女的新鲜明丽,比之当初张官人丧期里所见到的,光彩照人,换了小我似的,一时候竟叫他也有几分冷傲了。
曹官家像平常一样,拿着两本账册进了偏厅,恭敬地见礼问安后,翠绮接过两本账册捧给姜采青。
“曹官家,上个月账目谁算的?可核实过?”
“真的?”姜采青勾唇笑道,“又劳银瓶姐姐操心了。”
“晓得了。”姜采青挥挥手,回身往回走,一边叮咛人去筹办热水、饭食,清算房舍,安设好裴三主仆一行,又指派了丫环专去服侍裴三。她一边叮咛安排,一边独自往回走,周姨娘挪着三寸弓足小紧步跟上,忙凑过来发言。
本来家里的账目都记在一个本子上的,不知是前人风俗还是账房太拙,竟不分支出支出,囫囵记在一起,看得姜采青脑袋子疼,又懒得去教账房如何科学记账,便只是叫把支出、支出分开两本记录。
“天然是账房算的,小的一一核实过。”
说话间,周姨娘带着众位姨娘跟了过来,看模样是先去外院影壁驱逐了,见裴三跟姜采青站着说话,周姨娘非常恭谨的立在一旁,这会子端庄体贴肠开口道:“魏妈妈说的也是,三爷这会子上山,怕也不好找的,不如三爷先去客房稍作安息,奴这就去多叫几个家仆,往山间去寻六爷。家仆山上路熟,三爷固然放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