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汲墨忙缩头告饶,脚下倒是轻巧,一起往前,一起口中不断,且转过一处假山,正说了一句:“李公子……”前头便猛见着两个婆子在那边,他不由一怔,当即道:“你们是哪个屋子的?如何到了这里?”
黛玉生得人比花娇,秀色独出,他想着今后结为伉俪,天然心内称意的。但是,这般相遇,也实在让他有些骇怪,且又有些恨不得遮住黛玉容色的心机,不免有些呆住,连郑景成悄悄扯动他的衣袖,也是浑然不知。
仿佛是听得他这一声,内里那位女人且转过螓首,倒是娥眉微微,双眸脉脉,面上稍染骇怪之意。边上便有两个梳着双环髻的青衣丫环上前来拦住,口中斥道:“这是女人请来的林女人,正在此抚玩牡丹,你如何闯出去了!”
那江源听得他这么说,如何不明白,心内酸苦更甚,只不能说与他们,便道:“今番劳动你们前来,心内实在过意不去。且放心,我自是明白缘分命数四个字的。”
说罢,倒是慎重起家一礼,以作道歉之意。
旁人各有所知,倒不感觉如何。唯有一个顾茂听得这话,倒是心下惊奇,暗想:究竟是甚么事,如何就说及缘分命数来?莫非说……他的目光在江源面上细细打量半晌,心内便模糊有些准数,虽不说话,心内已有三分点头。
“我于家中也是无事,你何必焦心?既是去了,尽管细细赏玩便是。”这牡丹欧家碧,原是江澄于信笺中细细形貌过的,也是她心内所爱,见着黛玉如此说来,她便一笑,且有三分对劲,因道:“我也极爱那一本牡丹,可贵繁华当中,更添清幽。”
黛玉早一眼望畴昔,便见着他,心内已生了骇怪,暗想:旧年见着宝玉,直说眼熟,尚且因为母族亲眷,自有血缘之故,今番瞧着此人,如何也是这般?
黛玉年事虽小,倒是自有一段风骚身形,又是多思多愁多病的小巧心窍,情致委宛之处,如同春山溪泉,灵性缠绵之意,仿若烟霞浸江。本就生得眉蹙春山,眼颦秋水,大有娉婷袅娜的秀美,添上那一段自心窍而出的骨中神态,真真是酒不醉大家自醉,便似她身边那一株牡丹,独自出落得飘逸脱俗,原是阆苑仙葩。
说话间,顾茂等人已是走到近前,听得这一声,心下都是一惊,由不得昂首看去。
江源招来贴身的小厮汲墨,令他带路,又道:“我身有不适,竟不能接待,今后自当罚酒三杯。”
边上江家的婆子丫环等原想着黛玉先前徒遭冒昧,实在有些慌乱难安,心内已然将先前安排在园子外头把守的两个小丫头骂了半日――要晓得,林家夙来端方里最重礼法两字,如果犯了家规,必有措置的。今番听得黛玉这么说来,她们心中一顿,不免松了一口气:天然,她们是不敢出口让黛玉代为缓颊一二,但是她若不开口问罪,总归罚得轻一些。
郑文成口中不言,心内早已翻滚蛋来,便有几分竖起耳朵细谛听来的意义。
及等与江澄相见,相互厮见一回,又道了温寒以后,她只笑着道:“今番我想着你所说的牡丹欧家碧,亟欲一观,便不告而去。果然是国色天姿,绝非俗品可及。可惜我只瞧了半晌,却未能赏玩纵情。”
顾茂倒是五人当中最早回过神来的,他虽也为黛玉姿容而动,但是暮年历经波折,心性坚固却非旁人能及的,虽犹自有些移不开眼,到底垂首避开,且自拱手一礼,口中却并未曾多言。他描述漂亮,恍若芝兰玉树于庭前,此时一身青衫,缓缓一礼,比之郑家、李家两双兄弟来,越加显得风采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