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又过了些日子,将至中秋佳节。贾政本应于克日便往任上去的,然今上怜恤,特命其在家过了中秋再行解缆。贾母之寿辰便是八月初三,现在府里正忙着这两桩事,迎春克日因跟着嬷嬷学端方,等闲不出来的;李纨又要教诲贾兰,也不大管事,故而只要王夫人带着凤姐儿同探春两个支应。
邢夫人闻言正色道:“凤哥儿,你这话也只可同我说,就连琏儿也说不得的。皇家之事,那边是我们能够猜度的?”凤姐儿忙陪笑道:“媳妇儿晓得,不过一时说顺了嘴,太太勿怪。只是我真真气不过,当日生了元丫头,只道是正月月朔的生日,就是个凤凰命了;我们若哥儿是长房嫡孙,却尚不敢这们想呢。”邢夫人闻言便知贰心下不忿,乃道:“我们也不必太抢先儿了。瞧着这风景,并不是我们同二房争个谁强谁弱;倒是全部府里都一日不如一日了。有这门心机,不若教琏儿好生寻个前程,今后纵没有现在的繁华,好歹度日无虞,再过得几年,如果好生教诲,我们若哥儿又起来了,岂不比二太太那般靠女儿挣前程来得结壮?”
邢夫人闻言,想了一想,乃道:“照理来讲,中秋节后宫里的主子或者有一次晋位的;元丫头不是在宫中么?或许拿钱去办理这个也未可知。只是也用不着这很多,许是府中现在进项当真少了。”凤姐儿闻言便心下不平,道:“为着二房的女儿,莫非把全部家底都赔上不成?元丫头在宫中这些年,不知塞了多少银子钱出来,也未曾有甚么转机;说句大不敬的话,圣上现在也是有了春秋的人了,莫非还能封元丫头一个贵妃?”
【第五十四回】王熙凤易知艰巨事·贾探春难救沉疴疾
这边探春在本身房中翻账簿,却也瞧出艰巨来,乃暗想道:“现在府中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。如何想个法儿,将这花消减了去;或是寻一主张,能教这进项多些。”因又深思道:“这庄子上的出息皆是有人管的,我每日坐在家中,定然也无甚么主张,目睹这‘开源’不得,只要从‘节流’上想。”一面本身又取了笔来往纸上勾画,至晚间便向王夫人那边回了;王夫人闻探春将这话说了,自想了一想,便对他道:“你此话也有事理,不若他日问问你宝姐姐去;他管家的日子也长,到底晓得的多些,瞧瞧有甚么章程。”探春闻言应了出来,归去自想了一回,便往宝钗处下了帖子,意欲明日去看他。
因凤姐儿说产后身子衰弱,故一向未曾出来理事,王夫人便觉有些精力不济;道是李纨不如凤姐儿顶用,探春又是个年青蜜斯,很多事儿不好出头的。日前瞧着贾若已满了六个月,故而一意向贾母面前回了,要教凤姐儿出来;贾母本也不欲二房独掌大权,见他有此意,便也顺水推舟应了,故凤姐儿不好再推病,只得答允。然王夫人未过几日,便觉凤姐儿之精力先时比减了好些,况乳母常常来回,道是若哥儿哭着哄不好,只得请凤姐归去,故而竟比昔日所管之事少了很多;偏贾母又教凤姐儿“事事以长房嫡孙为先,其他事一概靠后”,王夫人不好说得他,只得罢了。凤姐儿却因得了邢夫人的教诲,又有贾母之令,常日不过来一阵子,便又归去了;王夫人虽心下有些微词,却也未曾说甚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