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思道不料终究成果竟是初次与人对弈的得一子胜出,不由有些惊诧。紧接着他便模糊猜到得一子接下来的话,神采顿时微变。公然,得一子眼中的镇静之色愈发激烈,腔调也随之拔高,傲然说道:“因而我终究明白一个事理,那便是书中的笔墨再如何高深精美,毕竟只是死物罢了。比起那些留书传世的死人,同面前的活人争锋较量,才是人生最大的兴趣!”

当下得一子便缓缓展开双眼,面无神采地凝睇着劈面的言思道,一对灰红色的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中忽明忽暗。过了半晌,他嘴角才挂出一丝不屑的嘲笑,用漂渺空灵的声音说道:“自我记事之日起,便长年居住于一座荒山之巅,整天所见,不过山川云天、日月星斗;整天所闻,不过雨雪风雷、木草虫鱼。除此别的,便是几间藏书的石屋,一个孤介的老头……”

说罢,得一子加快语速,又扬声说道:“话说老头的大门徒输我半子,惶恐之余,不免不太佩服,反倒正合我意。因而我持续与他对阵,从围棋斗到象棋,从诗赋斗到文章,从策论斗到兵法,从道术斗到步地,两边饥则进食,渴则饮水,困则入定,一口气持续斗了一百三十六日,各种大小对阵合计三百七十九局。到头来老头的大门徒竟是一局未胜,十足败于我手,急得满头黑发皆尽变白,纷繁脱落。最后他发狠使出鬼谷绝学‘玄微往生术’,想要灭我神识,却被我攻心破术,乃至神通反噬本身,眼看便要神形俱灭。但是就在此时,几个月不见踪迹的老头俄然现身,要我就此干休,饶过他大门徒一命。”

话到此处,言思道回想起囚天村里那场“三足鼎立”的对弈,忍不住微微一笑,吞吐着旱烟说道:“道长所谓的算尽棋间胜负,实在只是‘技艺’二子罢了,真正与人持吵嘴拼杀,除了技艺,更是两边心智和念力的较量,比起破解书中所传播的那些棋谱残局,自是存在很多辨别。何况易老先生的这位大弟子,无疑便是鬼谷一脉的‘生’之传人,更是道长的师兄,棋力之高,可见一斑。道长用从书中学到的技艺与他对弈,输上一两局亦是再普通不过。”

言思道不由哈哈一笑,扬声赞道:“说得好!我一贯自夸为‘叛经离道’,想不到道长竟然胜我一筹,竟是‘无经无道’!道长只用了两年时候便将这个事理参透,实乃绝代大才,比拟起来,我却足足用了二十四年,实在汗颜得紧。”

说着,得一子霍然起家,大声说道:“甚么将四海各国玩弄于股掌之间,甚么‘天为棋盘星为子,地作琵琶路作弦’,底子荒诞至极,陋劣至极!只要孩童才会无聊到去操控几群蝼蚁打打杀杀,还玩得乐此不疲!即便是这人间的蝼蚁死尽殆绝,与我又有甚么干系?既然要玩,当然要和人玩;与报酬斗,那才是真正的其乐无穷!”

言思道深吸一口新装的旱烟,强笑道:“道长的意义我天然听懂,只是……只是上有日月星斗,下有八荒四海,这人间的兴趣,又何止万千?倒不如你我各退一步,先兑现和青田先生的承诺,停歇面前这场倭寇之乱,以后我便另寻游戏,包管让你玩个纵情……”

却听得一子腔调冰冷,持续说道:“老头固然现身劝止,但我当时正玩至兴头,本是不予理睬,不料老头只说了一句话,便令我果然干休,放过了他大门徒。你可知老头当时说了一句甚么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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