妾闻天下之生万物，圣王之驭天下，皆因其自但是顺之，故功无不成。是以黄帝服牛乘马，因其性也；禹浚九川，障九泽，因其势也；后稷播殖百谷，因当时也；汤武率天下而攻桀纣，因其心也。自来有因则成，无因则败，目前野之人，皆言晋不成伐，陛下独决意行之，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？《书》曰：“天聪明，自我民聪明。”天犹因民，而况人主乎？妾又闻王者出师，必上观乾象，下采众祥，天道崇远，非妾所知，以人事言之，未见其可。谚云：鸡夜鸣者，倒霉行军，犬群嗥者，宫室将空，兵动马惊，军败不归。自秋冬以来，众鸡夜鸣，群犬哀嗥，厩马多惊，武库兵器，主动有声。此皆非出师之祥也，愿陛下详而思之！
玄遣广陵相刘牢之，率精骑五千，直趋洛涧。秦将梁成，阻涧布阵，静待厮杀。牢之麾兵渡水，奋击成军，成开阵与战，不防牢之持槊突入，左挑右拨，杀退秦兵，竟至成前，成措手不及，被牢之一槊刺来，正中腰胁，痛极坠马，死于非命。秦弋阳太守王咏，忙来救成，两下比武，才及数合，由牢之用槊格住咏刀，右手拔出宝剑，用力砍去，把咏劈作两段。秦兵既失梁成，又丧王咏，吓得心胆俱裂，各自逃生。再加谢玄谢琰，又来策应，大杀一阵，俘斩数千。牢之更往截秦兵归津，秦兵尽弃甲抛戈，越淮奔窜，稀有千人不善拍浮，并皆灭顶。秦扬州刺史王显等，一并受擒，总计秦兵死伤万五千人，统统东西军资，都被晋军载归。因而晋军水陆继进，连谢石亦放大了胆，策马前行。
秦王坚以晋敢先发，倍加大怒，遂命令天下，集众侵晋。约计官方十丁，抽一为兵，良家子年在二十以下，如有材勇，皆当选为羽林郎，共得三万余骑。拜秦州主簿赵盛之为少年都统，且预先命令道：“平晋今后，可令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，谢安为吏部尚书，桓冲为侍中。”朝臣闻令，俱嗤为太早。我亦要笑。独慕容垂姚苌，及良家子等，鼓动苻坚，即速出兵。阳平公融又进谏道：“鲜卑羌虏，实我仇雠，所陈打算，不过利我疲敝，彼得乘间逞志，如何可从？良家少年，类皆敷裕后辈，不娴军旅，但知巴结上意，希宠求荣，陛下误信彼言，轻举大事！臣恐功既不成，且有后患，悔怨将无及了。”坚始终不听，反饬融督同张蚝慕容垂等，率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，自率雄师为后应，又命兖州刺史姚苌，为龙骧将军，监督益梁二州军事，并面语苌道：“朕尝为龙骧将军，得建王业，今特将此职授卿，愿卿竭力！”左将军窦冲，在旁进言道：“王者无戏言，这乃是不祥征验呢！”坚沉默不答。亦自知讲错么？苌即辞去。
坚得书览毕，搁过一边，且自语道：“妇人有何见地；来管甚么军旅大事？”正懊恨间，季子中猴子诜，亦驰入面谏道：“臣闻国度兴亡，系诸贤才，用贤必兴，不消贤即亡。今阳平公为一国谋主，陛下何如不消？晋有谢安桓冲，皆号贤才，陛下乃欲往伐，臣不堪滋疑，故敢直陈无隐！”坚又叱道：“天下大事，孺子何知，也敢来饶舌吗？”后代犹知危殆，坚何如不知？说得诜满怀惭愤，低头退出。
又越一月，秦苻融霸占寿阳，擒去守将徐元喜。晋龙骧将军胡彬，闻寿阳被陷，退保硖石，融复引兵打击。秦卫将军梁成等，又率众五万，进屯洛涧，沿淮列栅，隔绝东兵。谢石谢玄等，至洛涧南岸，距梁成军二十五里，惮不敢进。胡彬因粮食将尽，潜遣人告石等道：“今贼势甚盛，硖石乏粮，倘或不测，恐不能再见雄师。”这令人行至半途，为秦逻骑所获，送入融营。融讯悉景象，便驰使白秦王坚道：“贼少易擒，但恐逃去，宜急击勿失！”坚乃留雄师在项城，自引轻骑八千名，倍道就融，且遣朱序至谢石营，劝令速降。序本晋臣，志在保晋，因私语谢石谢玄道：“秦兵不下百万，若同时并至，诚不成敌，今乘诸军未集，宜速与战，若得败秦前锋，余众夺气，将不战自溃了！”亏有此人。石尚迟疑未决，玄同意序议，并嘱序伺隙归晋，序唯唯而去。玄既送序出营，便促石进兵。石仍有难色，谓秦王坚已到寿阳，未可轻敌，不如固垒勿动，待彼师老，然掉队兵。辅国将军谢琰道：“机不成失，敌不成纵，朱序此来，正天授我机宜，何如勿从！”石乃依议，遂与玄商定停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