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冷静穿罢,只觉身子一轻,行动之间都透了风,微微有些不结壮。她正想找面镜子看看,却听脚步声近,那男人隔着屏风,问了一句:“可好了?”
肖让道:“‘公子’就好。今后你便是我的侍女,俞莺巧这个名字叫起来太费事,我就唤你巧儿。明白了?”
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先赔个不是,那男人见她要说话,又打断道:“不必多言,你跟我来。”
当然了,天下上那里有那么多光怪陆离之事。梅谷中住的,毕竟是凡人,也感染人间炊火,亦交友贩夫走狗。而安远镖局,因与梅谷相离不远,谷中如有物什来往,大多相托。一来二去的,便熟谙起来。
俞莺巧有些不安闲,却还是点了点头。待那男人走后,她细细看动手里的衣物:杏色衣衫并霜色裙裾,红色丝绦,系青玉,缀珊瑚小珠。她略略有些摆荡,长年江湖行走,她衣衫多是暗色,这般柔滑素净的衣衫,与她当真合适?
俞莺巧道:“我安远镖局虽在江湖,毕竟是买卖人。既然代价谈不拢,天然作罢。公子若真要托镖,我可代为先容熟悉的镖局。”
“嗯,我看看。”男人站定,如此说着,在俞莺巧身边绕了一圈,细细审度了一番。而后走到床边,取出一个箱子来。他开箱翻找了半晌,拿出一件衣衫并腰带环佩等物,递给俞莺巧,道,“你换上这个,我去去就回。”
俞莺巧闻言,微微点头,道:“劳公子操心。”
照理说这梅谷散人豹隐已久,早该被世人忘记才是,为何梅谷还能有如此名誉?――这便要说到散人的七位弟子了。这些弟子皆得散人真传,学成以后便在江湖上走动,留下很多行侠仗义、救死扶伤的善举,其间更掺杂了些精怪狐媚的怪谈,在坊间传播甚广。日子一长,梅谷的名号渐响,入谷寻访的人也渐多。梅谷并不拒客,来访之人凡是见过散人的,皆被其卓然风采佩服,出谷以后更是夸的神乎其神。就如许,这小小山谷仿佛沾了仙气,更加世人神驰。
回绝的话尚来不及出口,笔尖轻柔,已落在她的眉梢。她只好僵着身子,不敢转动半分。面前的男人,神情中全无邪念,清澈双目只专注在笔尖。好似他面前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女人,而只是一副待上色的仕女图。
以往,俞莺巧也来梅谷接过几趟镖,但每次都是随父亲而来,又只到谷口凉亭处便止步,毕竟也没见过谷中的风景。本日她单独领队,不免有些畏敬。车马到了凉亭处,常例有人扣问。她申明来意后,便有两名妙龄少女引着,往谷中去。
俞莺巧点点头,举步上前,翻开了那高及屋顶、宽有一丈的大衣柜,里头隔了高低三层,上衣、下裳、配饰,一一分类,更按色彩之别齐齐摆放。俞莺巧被面前所见震惊住了,好一会儿才踌躇着伸手取衣裳。
“很好。清算东西吧,再不出发只怕赶不上琴集。”肖让说着,指了指一边的衣柜,“你把衣裳取出来装箱吧。”
现在已是四月,谷中梅花残落,只余满地轻红。倒是垂柳碧绿,摇摆树影,煞是可儿。委宛鹂歌隐在柳中,别有一番情味。俞莺巧自知是生客,也不随便张望,只是微垂着眼睫,渐渐随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