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将丝帕塞入袖囊中,这才抬首打量亭中,亭甚大,长宽各有三十步。其间尽铺苇席、错摆矮案,十余人各落簇簇,男女长幼皆有。
“是,首级。”
“是。”
“嗯,咔嚓……”
待冲至近前,抹去满脸的雨水,嘿嘿一笑,拽住刘浓衣袖就往山上奔:“快来,快来,阿父亦在亭中!”
斯须之间,青烟蓦地转换,衣衫朴实,神情浑厚,仿若农夫……
刘浓昂首斜望,翠竹挡住了视野,看不清亭中全貌,只得遥遥一个揖手,大声道:“无奕,刘浓要去拜见令尊幼儒先生,稍后你我再续。”
谢氏水庄正门甚阔足有三丈,朱红的门廊下肃立着四名带刀甲士。若按晋例,士族可具有带刀部曲,但不成擅自造甲,然王、谢、袁、萧,皆不在此例。
周氏,正厅。
“周义!”
刘璠眉尖飞挑,暗中嘲笑,将手一挥。沉声道:“未见我正待高朋么?不见!”
谢裒面呈浅笑,饶有兴趣的问道:“阿大,六合乾坤为何为大?”(谢安奶名,阿大。)
刘浓乐了,侧首笑问:“妙在何矣?”
来福浓眉拧成两团,继尔摸着脑袋,笑道:“小郎君吟的都是妙!”
周义疾步盘桓于室中,犹似热锅上的蚂蚁,神情时尔阴鸷、倏尔惊颤,嘴里喃喃有辞,目光则不时的瞟向屋外,仿佛在等候甚。
……
“妙哉!叔云真豪士矣!”
周义?嘿,笨拙莽夫,卤莽痴顽之辈,与劈面之人同矣。
这时,有随畴前来禀报,吴兴周义来访。
刘璠将手中棋子一搁,提起酒壶为纪友续酒,面上淡淡笑着,眼角的余光却瞄其一举一动。心道:果不其然,这纪瞻之孙虽盛负辩名,却眼高不容物,一激便怒,是个废料。
“下雨,亦需往!”
穿过水廊,雨声渐起。此时,斜上方的假山亭中,谢奕半个身子探在亭外,朝着刘浓招手,大声叫道:“瞻箦,快快上来!”
守门的甲士识得刘浓,微作阖首,回身,按刀入内。
周义神情一顿,继尔低吼:“如果如此,要汝等何用?何用!!”
“噼里啪啦!”
纪友放声大笑,顺手从美婢托着的木盘中获得酒盏,缓缓饮尽。
“靠近不得?”
“罢,罢,罢……”
主仆三人穿出客院,刘浓固执桐油镫,行走于竹柳道,月袍摆角在轻风轻雨中飘冉,木屐踏着干净的青石板,“啪啪”清扬;两个身披苇衣的白袍手捧长盒,亦步亦趋。
待得目炫耳热后,纪友醉熏熏的拥着刘璠赠的两名美姬,纵情拜别。晃闲逛悠地跨出门槛。几乎摔了一跤,幸而美婢扶得快。
白袍答:“是,碧螺春。”
她在做甚……
谢裒笑道:“瞻箦不消拘束,本日秋雨正浓,我亦不过在此凑景也!”
一炷香后,甲士快步回返,瞟了一眼两名白袍,沉声道:“刘郎君,部曲请卸刃!”
“今后?”
“哈哈!”
“然也!”
刘浓暖暖一笑,缓缓回身,轻挥宽袖。
刘璠缓缓笑道:“华亭竹叶青确是好酒,华亭美鹤之名亦是遍传吴郡、会稽。听闻美鹤虽未及弱冠,然极擅辩谈,世人皆赞:卫叔宝之续,乃美玉复振于江表尔!只是……不知,若与叔云相较,又当如何?”
“妙哉!”
“关关睢鸠,在河之州;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”